可是刚走两步,一条大街上所有南诏人民都对着车身跪了下来,嘴里默默祈祷着,有的甚至念起了超度一切的东巴佛经。那是一种古老的象形文字,是这里的少数民族创造的神一般的语言。
“恭送教主!”
“愿十三神坛护佑您,往生安乐!”
……
贺宴舟直到离开了大何城,那些百姓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是一场民族对信仰和英雄的极致表现。
穿过一片松树林还有一个小村庄后,巫暮云和贺宴舟终于来到了布鲁谷。
晚秋,这里一片枯黄,龙胆花的还没来得及长出新叶,倒是有几只兔子在田野上蹦蹦跳跳的。
巫暮云闷哼一声,抽出了嵌入贺宴舟血肉的手,而后捂着胸口吗,侧过头将瘀血吐了出来。
“是方才人太多了吗?人一旦多起来,你体内的阴阳诀便会暴动,催促着你赶快杀人?”贺宴舟轻声道,“这一路来你都在克制,是因为我在你身边吗?”
贺宴舟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这一路上不让巫暮云杀人的是他自己,现在反倒问别人不杀人的理由是因为自己吗?简直愚蠢极了。问出口后他自嘲的冷笑了一声。
他那么急切地要带着巫暮云回到南冥教这片废土,是因为他想试试能不能将巫暮云唤醒,至于用什么东西,什么武功,他都没想过,他天真的想着用自己将他唤醒。
可是一路走来,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可是巫暮云该发作的还是会发作,甚至有时候连他都不会放过。可是巫暮云在这么不清醒的情况下,却是也会听贺宴舟的话。
至少这样,贺宴舟觉得还有希望。
巫暮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用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贺宴舟看,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表情却是凶凶的。
南冥教很多建筑都已经被破坏得体无完肤了,唯一保存完整的便是那座巫暮云给贺宴舟开过小灶的破庙,还有莲花漪边上的巫暮云的房间。
南冥教方圆十里没有一个人影,贺宴舟这才放心将巫暮云的手松开,而后背着巫子明的木棺,踩着青石板路,走到了衣冠冢里。
衣冠冢在一片栎树林里。这个季节,栎树上的果实都熟透了,地上掉了一片黄色的橡果。贺宴舟背着棺材走过,还能看到有几只松鼠在捡橡果吃。
南诏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秋季满山遍野都是红黄相间的景色,远处还有一片红色的梨园,上面结的果子,金灿灿,红彤彤的。
等贺宴舟将棺材背到了南冥教的衣冠冢时,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后才放下了棺材。
一座青石垒就的衣冠冢静默于古木环抱之中,苔藓遍地,藤蔓缠身。大抵是太久了,碑文被磨去棱角,唯有那几个深凿的字迹——巫行风、木兰朵合墓——仍在倔强的诉说着过往。
然而,这里却意外的香火连连,环着坟墓都被插满了香,有些甚至还在燃烧着,从树枝上挂下来的经文五彩斑斓,充满了民族气。
巫暮云看到这座衣冠冢时,明显一怔,心中百感交集,但却分不清原由,只能呆呆的看着贺宴舟放下棺材,对着巫行风和木兰朵的坟磕了一个头,嘴里念叨着,“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贺宴舟抚摸上碑文,将上面的树叶扫去,“我把你两个儿子都带回来了。”
“大的我没给你保住,小的我喜欢极了,但也没保护好。你在天有灵可别怪罪于我。”贺宴舟回头看了一眼巫暮云,只见到巫暮云倏然闪躲的眼神,他便没有多说。
哪怕在这个时候,巫暮云因为受不了煽情而选择躲在某棵栎树上避而不见。
贺宴舟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把锄头,在衣冠冢挖了一个洞,将巫子明放了进去,而后又匆忙将其盖上。来回忙活了一个时辰,最后找了块木板,用无双剑刻上了拙劣的字迹,插在了坟墓前。
最后,他拍拍手,拿起腰上的酒葫芦,摇了摇,里面的酒水满满当当,不知何时弄来的。他打开葫芦嘴,灌了一口酒下肚肠,而后看着巫行风的墓碑,在他碑前淋了一圈。
“难得今日相见,不喝一杯可惜了。”他道:“行风啊,你走了也有四五年了,我们却有快十年没见了。唉,时间过的太快了。”
现在想想,两人相遇时都是好时候。一个继位逍遥派掌门三四年,正是实力与傲气并存的时候,一个在南冥教名声鹊起,实力大于江湖中好一些门派,都是两人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候。
一别十年了,物是人非,什么都不甚了。
贺宴舟借着酒意对着巫行风说了很多胡话,他希望巫行风能在天上帮帮他儿子巫暮云,尽快摆脱阴阳诀的束缚。
他胡乱说话,好的坏的没有一件是避讳的。
巫暮云就这样等了他许久。
等贺宴舟酒水喝完了,唠叨话也讲完了,这才带着巫暮云回到了南冥教。
“我等会先去将屋子收拾干净,你呢,就在莲花漪泡个澡。”贺宴舟趁机抽出了巫暮云腰上的七杀,“这把剑我来保管。听话。”
贺宴舟说完后便拿着七杀往二公子的房里走去。留下一只不愿意碰水的小狼狗在莲花漪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乖乖泡在泉水里,等我收拾好房间,给你弄好吃的!”
多么诱人的话啊,虽然贺大侠的厨艺一直都是个未知,但跟着贺宴舟一路上饿了好几顿,却是很想进食。于是二公子用仅存的智商想了想,跳入了泉水中。
快入冬了,但周围的一叶莲还有不少开花的,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光,像晶莹剔透的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