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兰似乎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你会想上|床。”
“这个地方?我还不至于这么控制不住自己。”顾青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最后落到了尉兰身上,“不过你确实挺诱人的。”
“我倒霉之前,你也没说喜欢我。”尉兰转过头直视顾青,眼珠晶亮晶亮的,神色中带着一点痞气——按照现代人的审美,尉兰从来都不是标志的美人,也谈不上有什么气质,穿个花格子衬衫戴个大金链子往街上一站,就是个过于英俊的地痞混混。
顾青想起1738年他们在铁戈沙漠抓到尉兰的时候,他就是那么一副模样,被他们在地上拖了好久,就像拖一团不值钱的垃圾。
如今回忆起来,顾青只觉得心脏绞得一阵一阵地发痛,恨不得穿越到那个年代,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不过,真的谈论起来,顾青只会笑着说:“你那时确实还挺欠扁的。”
这是尉兰很难跨过的坎,他总认为顾青喜欢的是那个只会躲在床脚发抖的弱者,有所谓的“圣母情结”。这也是顾青很难跨过的坎,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上尉兰什么了,是不是“圣母心”在作祟,对对方的看法还没有罗宾明确。但他和尉兰不一样的是,他认为很多东西——尤其爱情,并不是要剖根究底的,只要他们现在相爱就足够了。
“我要是……”尉兰扬起脑袋,露出脖颈的弧度,似乎极力地压抑克制着什么,“我要是能统治世界,一定让你们所有人都忘掉我的这段过去,包括我自己。你们喜欢的都不是真正的我,是另一个人。但我很讨厌这个人,我每天都想杀死他,碾碎他,让他不存在于任何一个记忆设备中……”
尉兰的声音的确充满了恨意,甚至有点像精神分裂。但顾青知道他从来就不是精神分裂,那个他憎恶、讨厌的“人格”,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他——可能会有人称这个过程为“成熟”,可对于尉兰来说,这个“成熟”的过程过于悲惨,以至于无法让一个拥有了强大力量的他接受。
顾青甚至理解了尉兰这些天里,为什么如此地小心翼翼了——他知道自己掌握着什么力量,知道自己心底的恶魔,却也知道自己如果走上那条路,不可能胜过“无上者”和“智慧云系统”,所以“心甘情愿”地沦为庄洲的下属,将自己禁锢于一名技术员的角色。
“兰儿,”顾青转过头,认真地说道,“如果你太痛苦,就删掉那段记忆吧,也删掉我的。我不能保证我还有现在的感情,但我一定会重新爱上你。”
顾青甚至确定,那个他爱着的、成熟的尉兰并不会因为一段记忆的删除而离开。
尉兰捂着脸,背靠着帐篷一点点坐下。就在顾青以为他要哭出来的时候,尉兰像疯了一样发出了几声干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依着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放在古代就是佞臣,就是奸妃?”
“是啊,我就是佞臣,你不知道吗?”顾青笑着靠近了尉兰,和他抵住了额头。
顾青确实变了,他变得没有原则、没有底线,要是尉兰能高兴,好像篡改所有人的记忆也未尝不可。
他们认真地接了吻,进行了一些身体上的探索,等待众人午休结束。
“劳拉会生气吗?”尉兰看着劳拉他们所在的帐篷道。
顾青摇摇头:“应该不会。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本来就应该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现在关键时候,更没有怀疑的理由。”
顾青说着,看向了地上一只刚刚睁开的眼睛。这只金黄色的竖瞳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看得人汗毛直竖。
“你有什么想法?”尉兰对着不远处的金黄眼睛说道。
眼睛眨了眨,依旧只是盯着他们,并没有说话的打算。
“没想法?那我们就进去了。”尉兰好像看准了这只变异怪物不会拿他们怎么样,言语中尽是威胁之意。
但怪物最终还是没能开口说话,也不知是这些变异怪物本来就不具备这个能力,还是它被什么限制住了,只能维持现在的形态,唯一的能力只剩下观察。
顾青和尉兰来到了帐篷中。罗宾、贾宇、阿虹他们在变异区中消耗了过多的精神力,正睡得“屁是屁鼾是鼾”。顾青、尉兰来到帐篷的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躺下。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快速恢复精神力,不用睡觉。”尉兰用气流在顾青耳边道。
“多吃吗?”顾青问。
尉兰露出一个属于年轻人的快活笑容:“多吃当然是必要的。还有一个,就是多做。”
还真是二十岁的身体,连睡觉都不香了……顾青在心中默默地哀叹着。
“有人在的时候,你别想。”
顾青发现自己还是有一点原则和底线的。
“我就说说而已。”尉兰悻悻地转了个身,背对着顾青睡觉。顾青从背后抱着他,困意渐渐上来了,他忽然想到他们应该安排一个巡逻的人的,但无所谓了,反正他们能活到现在,证明对方根本就没想对付他们……
一座“教堂”出现在了他的梦境中。
那是一幢无比壮观的白色大理石建筑,有着林立别致的塔楼、高耸入云的塔尖、又高又细的立柱、瘦长深邃的拱门……
这幢建筑下,他就像一只蚂蚁那么渺小。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记得建筑里供奉的是谁,自己是来做什么。
他是来朝圣的,教堂里供奉的是他们这片土地的守护神——伟大的寂灭者,“虚无与毁灭之神”。
教堂门口还有很多人,都是和他一样的朝圣者。他们有的穿着黑色的法师长袍,有的只是普通百姓的打扮,有的身后跟着会飞的马车,有的手上挎着装满水果点心的果篮……
大家迈进这幢恢宏的建筑,脸上带着近乎虚幻的祥和和幸福。建筑内的空间比从外面看上去更加广阔,结构也相当复杂,完全不是他想象中“教堂”的样子,更像一座无比宏大的城堡。他跟在几个人身后,一一走过门厅、礼堂、庭院、花园、楼梯、走廊……
他不可能记住这些细节,因为城堡是无时不刻不在变化中的,连着庭院和某个空中花园的楼道,很可能连向另一个方向的走廊。但他又完全不担心自己在这幢建筑中迷路,好像这里的主人一样,永远都知道自己应该前往哪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