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寂静。
夜风吹拂着窗边人的衣摆,扬起的白纱宛若一尾银鱼,游移在倒映着霓虹灯的玻璃上。
“绾绾,夜风凉,别站在那吹太久。”
空荡的客厅内,微弱的灯光照着站在餐桌旁的中年女人。她的脸倒映在光下,眼角的泪滴像是晶莹的露珠,最后润进风霜斑驳的皮肤里。
“绾绾?”
窗前的少女面无表情,脸颊不自然地抽动,左手无力地坠在身侧,“妈妈,你觉得这里风景美吗?”
“不好,妈妈不喜欢这里。”女人压抑着哭声,强硬挤出笑容,“快来妈妈这里,你来看妈妈做饭。”
少女艰难地抬起右手,莹白的皮肤下是凸起的血管和纤细的骨头,她把手放在月光下,映在墙面的影子如同骷髅,干瘪,细瘦。
“我。。。”少女咽下一口唾沫,一字一顿道:“妈、妈。”
“妈妈在。”女人终于忍不住哭腔,夹在嗓子里的眼泪越来越多,多得让她的喉咙发涩。
她慢慢走向自己年轻的女儿,一个月前染的红发根梢处已经长出白色,许久不用的化妆品堆积在脚下,伴随着她的步子纷纷倒地,四散各处。
“听话,绾绾。”女人张开手臂,“我们过来说话。”
少女依旧那个姿势,她转过头,想要做出悲戚的表情,却无济于事。
高楼之上,呼啸的风声正在勾引这个单薄的女孩。
世界都在推挤,都在抗拒,都在厉声宣布着这个女孩坍塌的未来。
她叫邱声绾,今年18岁,热爱舞蹈。
她叫邱声绾,一个月前她确诊了渐冻症。
人的一生就像孤帆出海,有人一路畅通到达目的地,而她在半途碰上了滔天巨浪。
邱声绾只能看着巨浪势头愈来愈猛地逼近她,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简单点说,就是等死。
好在她知道,她落水之后,会有一双手托举她。但她也明白,她早就失去了上船的机会,而托举她的这个人也会因为她,一同坠入大海。
“别管我了。”邱声绾哭也哭不出,只能用力蠕动自己的嘴唇,她控制着自己颤动的肌肉,竭力大喊:“你别管我了!”
“傻绾绾,我是你妈。”女人走近,一把搂住了僵硬的女儿,“我们好好治病,好好生活。”
“可是,目前根本没有治愈的案例。”邱声绾泣不成声,“我怎么可能。”
“绾绾不是从小就很幸运吗?妈妈相信绾绾会越来越幸运的。”女人声音轻柔,“我们做那个史无前例好不好?”
邱声绾放声大哭,从喉咙间涌出的气流撕扯声带,也撕扯着她的过往。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你爸爸去买菜了,快回来了。”女人拍拍她的后背,“绾绾不哭。”
门锁声响起,男人提着一整只鸡,眼角的沟壑被楼道灯照射,像一条条黑痕划在脸上。他关上门,佯装开朗道:“绾绾来看,爸爸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鸡!”
邱声绾抬起头,妈妈的皱纹也似乎在一夜之间凸现,她在这一瞬间不敢哭了。
这么好的爸爸妈妈,为什么摊上她这样的孩子呢?
为什么她要得病呢?
但这些疑问邱声绾不敢说出口,她敢说的只有一个“好”字。
男人走到厨房开始做饭,女人扶着邱声绾坐在沙发上,轻声问:“绾绾想不想吃零食?”
怎么都把她当做玻璃一样。
邱声绾憋住眼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