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曦第一次知道,在湛蓝海面下,还有这样骇人的一面。海风席卷而来,吹散了含曦的发,却吹不掉心头积压的愁绪。
看着含曦嘴角溢出的一丝苦笑,他硬着心肠,对含曦说:“现在我决定要面对现实,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为我们的未来去争取的。”
没有回答,含曦垂下头,看着近在眼前的漆黑大海,想起从第一次见面到今天博睿给过她的预言,似乎都是真的应验了,只是她不愿听。但她不悔,爱上凌睿,自始至终,她都不曾想过“后悔”二字。因为苍茫人海,他们偏偏遇上了,不偏不倚地爱上了。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他们甚至比自己都了解对方的心思。
“其实,周萍和四凤的结局对我们来说,真的好适合。”忆起那时,含曦忽然觉得好笑,命运仿佛在一开始就为他们埋了伏笔,给了他们预兆,终于他们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含曦此刻脸上的笑容是幸福的,她找到了最初的微笑,单纯没有杂质。一种叫作死也不放手的爱。她想,既然挣脱不开一早就设定好的局,至少她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凌睿转过身,片刻不舍移开目光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想永远记下她的容颜、她的味道,烙印进什么都擦不去的记忆最深处,来世再来寻找。缓缓地,他落下吻,极其轻柔,这一刻已经不需要刻骨铭心的纠缠了,他们连灵魂都纠缠在了一起,还有什么跨不过去的。
“答应我,下周是我的生日。我们在这里见!”凌睿抓住含曦的手,郑重地请求。
“嗯!”
含曦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唇齿间的沉重,可是,下周,那么遥远的下周,如今令她度日如年的每一天,她还能熬到那一天,还会来赴约吗?
含曦不确定,可是看到凌睿祈求的眼神,她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她的允诺后,凌睿定下了心,他握住含曦的手,轻声但坚定地说:“含曦,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人潮拥挤的医院里,凌睿在焦急地等待检验结果。即使已经被柳如烟判定了死刑,但凌睿还是不甘心。DNA鉴定需要七个工作日出结果,七天前他已经将自己和含曦的检验材料送了过去。
这是最后一线希望。凌睿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口中念念有词。
“凌睿!”护士的声音响了起来。凌睿的心脏如同千军万马奔驰而过,轰轰作响。直到护士再次喊出他的名字,他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
两分钟以后,一脸狂喜的凌睿冲出了医院大门,他手上扬起一张白色的检验单,口中狂呼:“含曦,等我!”
海边。
含曦遥望着海面上翻腾的浪花,眼中一片迷茫。巨大的海浪打过来,撞击出无数美丽的泡沫,晶莹剔透。一转眼,泡沫随着海水,消逝在空气中,无声无息。
与其两人都承受着煎熬,不如这痛苦就由她一人承担吧。含曦咬咬嘴唇,抬脚向远处的海慢慢走了过去。
冰凉的海水漫过她的脚踝,吞没膝盖,淹过胸腔……朵朵浪花击打在她的脸上,她却毫无表情,只是沉默着前行。
含曦在心中默默呼唤,凌睿,我永远的爱,就让我来承担着一切,你要好好的,我会一直守护你的。
风依旧在猖獗侵袭,夜色雾霭,一如既往,似乎什么都没变。只有无边的海浪翻腾,那抹身影已经消失。
海水奔流不息,抹去一切痕迹。
海面上,清风徐徐,谁都不知道,曾经有一种至死不渝的爱,曾在这里蓬勃,又在这里逝去……
平淡流年中,只有风儿记得,最初十指相扣的那双手曾给予彼此的温暖。
完
番外
二十年前一个冬天的夜晚,寒风呼啸。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子抱着一个熟睡的小男孩,悄悄地来到了王老汉家中。
王老汉和王家女人仔细观察这个小男孩,男孩长相十分清秀。半晌之后,两人对望了一眼,王老汉拿出一根烟给男人,女人进了里屋,从床头柜拿出一沓钱,仔细数了数,然后放进口袋。
女人隐蔽地将钱交给了戴鸭舌帽的男人。
男人走了,小男孩被留下了。
睡醒的小男孩四岁左右,他睁着懵懂的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十分局促。他扁扁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王家女人赶紧拿出一块糖,放进他的嘴里,又顺手塞给他一个旧玩具,小男孩嚼着糖,拿着玩具,安静下来。女人摸摸他的头,对他说,以后他的名字就叫凌睿。小男孩默不作声地摆弄着玩具。
里屋,王家女人得意地教训王老汉:“幸好老张有门路,帮我们找到了一个差不多的小孩,要是那个女人知道凌睿丢了,咱们的钱就打水漂了。”王老汉唯唯诺诺地点头。
一年后,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款款走入王家,她戴着墨镜,围着丝巾,十分神秘的样子。王老汉和他的女人殷勤地接待了她。
凌睿被叫到了屋里。他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穿着时尚的陌生人。女人取下墨镜,正是柳如烟。她朝小男孩招招手。王家女人一把将凌睿推了过去。
女人掐了掐小男孩的脸,又用力地拍了两下,冷笑一声,吐出一句话:“小畜生,长得还不错。”
王老汉惊疑不定地看着,不敢吭声。
片刻,女人从手包里拿出两捆钱,丢给王老汉,随口说了一句“看好他,日后我再来”,然后扬长而去。
王家女人拿着那两摞钱,沾着口水贪婪地点着,对凌睿说:“小畜生,还不赶紧滚出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