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马场和前些日子比起来大为不同。原本浅浅的、嫩绿的草甸如今已经变成了及脚踝深的深绿色,浓密如同厚实的地毯一般铺展开来,在碧空下望去无穷无尽。天气变暖,厚重的牛皮毛毡帐篷换成了颜色清浅的青纱帐,围绕成一个椭圆形将马球比赛场地圈在其中。
为了隔绝地面残留的湿气和寒气,所有的纱帐都搭建在一人多高的木台上。主帐居于东向正中,里面坐着定国公夫人姜氏姜老夫人,也是这次马球赛的组织者,在她左手侧的帐篷里坐着长乐候夫人江氏江卉和广宁伯夫人李氏李秋涟姑嫂两人,她们带着侄女李月桦和江娆,稍远些的帐篷里坐着江沐白、段文珏、江沐樊和江沐沉。定国公夫人右手的帐篷里则坐着邓都督同知的夫人姚氏姚老夫人,她正是当今圣上宠妃邓贵妃的生母。
和姚老夫人一个帐篷的是她的堂侄媳于氏,于氏身边坐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容貌清秀的女孩,名叫邓瑶儿,是她的掌上明珠,姚老夫人的侄孙女,邓贵妃的堂侄女。
再往下左右两侧的帐篷里,各坐着受定国公夫人邀请前来的权贵夫人及其子女不等。
江沐廉带着妹妹江俪正在场上和姚允之、姚姣姣对战。眼看着一柱香的时间过半,江沐廉和江俪还落后对方二十筹。
段文珏道:“怕是要输了。”
江沐白笑道:“七妹已经尽了全力。”
主账外面的平台上高高端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累丝嵌宝石花鸟纹金簪,正是这一次比赛的彩头。这是定国公夫人姜氏年轻时候的陪嫁之一,今日拿了出来给小辈们做了头彩。
姚姣姣马术极佳,运球带过半场后策马超过了江俪,江俪的踏雪被她的马一冲撞受惊地翘起了前蹄,江俪安抚下踏雪再追,姚姣姣已经冲到了球门附近,而江沐廉还在后半场被姚允之缠着不能及时回防。
姚娇娇在球门附近勒住缰绳,侧转回身看着身后正赶来的江俪轻蔑一笑,这才挥舞球杆,马球进洞,随着一声锣响,姚家再度加了十筹。
江俪气得扔了球杆。
“呵。”看台上的江娆轻笑一声,“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样子,今日算是有人教她做人了。”
她站在看台边上,后面纱帐里的人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她回头看了眼陪坐在李秋涟身边的李月桦:“八姐姐,七姐姐和三哥哥要输了。”
李月桦见她那一脸算计的样子,知她没安好心,淡然道:“输了便输了,胜败乃兵家常事。”
江娆撩开纱帐走到李月桦身边坐下:“八姐姐,你平时不是和七姐姐姐妹情深嘛。怎么今日七姐姐被人欺负了,你都不带为她出头的?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谁不知道你精于骑射,马球技艺高绝,你不下场替七姐姐扳回这一城嘛?”
李月桦看着江娆:“你既然这般姐妹情深同气连枝,不如你下去替七姐姐扳回这一城?”
江娆还想说什么,李秋涟不喜地看了她一眼,她撇了撇嘴,咽下了后面想说的话。
主账里,定国公夫人微微侧身看向姚老夫人:“老姐姐,有些日子没出来走走了吧?”
姚老夫人笑道:“如今是把老骨头喽,还当是年轻的时候呢。”
定国公夫人笑了起来:“我就爱看这些小辈,看她们这朝气蓬勃的样子,就想起你我年轻的时候。”
姚老夫人笑道:“你年轻的时候可是个争强好胜的,哪次打马球也少不了你!”
两人笑了起来,神情中满是对过去的缅怀。
邓瑶儿娇俏的看着姚老夫人问道:“二奶奶,您年轻的时候不爱打马球嘛?”
姚老夫人笑道:“我可没这能耐!”
说话间场上落下了帷幕,姚允之和姚姣姣领先江沐廉江俪三十筹赢下了比赛。
姚姣姣领了那累丝嵌宝石花鸟纹金簪,她得意地看着江俪的背影,对定国公夫人行了一礼:“多谢国公夫人的彩头!”
定国公夫人笑道:“便宜了你这个小猢狲!”
姚姣姣拿着金簪走到一旁,甩了甩手中的马球棍道:“若论旁的,我可能不及,若论马球,我还没有怕过谁。”
江俪在李月桦身边落座,听见姚姣姣的话,轻哼了一声,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凉茶,低声对李月桦道:“给她狂的!你没下场,真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江娆听见江俪的话,眼珠一转,走到平台边对姚姣姣道:“姚姐姐,你虽然厉害,却未必是我七姐姐的对手。”
姚姣姣回头看了眼看台上坐着的李月桦和江俪,呵了一声:“这不就是方才的手下败将嘛。”
“那可不一样。”江娆道,“我七姐姐打小长在京城,八姐姐可是在边城长大的,骑射马术无一不精。以前或许是数你第一,我八姐姐在,那可就未必了。”
姚姣姣看了看江娆,快走几步到长乐候府帐篷前:“李月桦,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何不下场同我比一比?”
周围的人闻言都看向了这处。姚允之拿着马球杆走到姚姣姣身旁,他正愁没法拉李月桦下场,闻言道:“李姑娘,不如下来一战?”
李月桦还没开口,一旁的姚老夫人道:“方才你拿了个金簪做彩头,我也不能空着手,那我也拿个小东西做彩头让小辈们玩一玩吧。”
说着看了看身旁,跟着她的管事嬷嬷应了一声,拿出来一个红漆盒子送上前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个金镶宝凤穿花分心。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月桦站起了身。一旁的江沐白和段文珏也同时起身,两人互看一眼,江沐白笑道:“你若是去陪八妹妹打,我就不下场了。”
段文珏笑道:“二哥承让了。”
李月桦被侍女引到后面的帐子里去换打马球穿的衣裳,缚好攀膊,一出来段文珏正在帐子外面不远处站着。他换了一身银丝暗绣的月白色衣裳,和她并肩而行。
他问她:“你今日怎么兴致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