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何,那人突然抬眸望了过来,目光与她短暂交汇。
毫无征兆。
桑酒心莫名怦怦跳起来,仿佛在背后蛐蛐时,被正主抓个正着。
而这个人,还是刚对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恩人。
桑酒心虚极了,抬脚走向前台,慌乱开口:“你好,结账。”
她从前有一个港城客户,跟着学了几句粤语,不知是有一两年没开口,竟又生疏了,说得舌头打结。
好在两个女孩热情接待了她,笑着问她是否要去维港看烟花,还说得了老板吩咐,特地送了两份手办礼——酒心巧克力。
“心情不好吃点巧克力,会开心的。”她们安慰她。
桑酒不知道这算不算生日礼物,但确实是意外惊喜。
她喜欢甜食,尤爱巧克力。
临走前,桑酒把另一份留在前台,抬步往门口走去,余光似乎瞥到一抹高大身影靠近,只不过她没来得及去看,被人拉了拉衣角。
“姐姐,买束花吗?”
桑酒低眸,原来是一个卖花的小姑娘,穿着红色圣诞公主裙,七八岁及腰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希冀盯着她。
“很新鲜,刚刚摘的。”小姑娘完全不怯场,拿着一朵玫瑰花,踮起脚尖凑到她眼前,“姐姐你看,跟你身上的玫瑰一样漂亮。”
港岛的冬日,暖如春色,所以这次过来,桑酒外面只套了件宽松毛衣,慵懒随性,胸前勾着几朵酒渍玫瑰,和小姑娘手上的一样千娇百媚。
对上那双稚嫩童真的视线,桑酒不由想起了五年前,刚入社会的自己,也是懵懂胆大。
她心中一动,目光再落向那束漂亮的玫瑰花上,几乎要开口应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手悄悄伸进口袋,不禁气笑。
到最后,她反成了那个斗零都冇个的人。
“对不起啊,姐姐真的没钱了。”桑酒弯腰,一脸歉意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
临走前又想起什么,把那盒酒心巧克力送给了小女孩。
“圣诞快乐。”
比起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显然眼前小小年纪就要出来卖花的小姑娘,更需要这盒巧克力。
“谢谢姐姐~”女孩抱着巧克力,眉眼弯弯奶声对她道谢。
桑酒起身,掀开雨帘。
夜风涌入脖颈时,她不禁打了个颤,隐约听到雨帘后,男人不高不低的声音。
“结账。”
桑酒脚步微顿,而后走出酒馆,融入弥敦道灯红酒绿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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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五十分。
这个点,大家都赶着时间去维港占位看烟花秀,弥敦道上的游人竟不算太多,她走的偏僻小路,好像流浪者,唯有清风相伴。
谁让港岛的士那么贵,口袋零碎的港币刚才也全当小费给了出去,手机里的余额更是少得可怜,只够一张机票钱,好在她查了地图,发现步行也不过十来分钟,大概能赶上八点钟的烟花秀。
桑酒低头踩着广告牌落下的五颜六色光影,偶尔抬头望一眼天边夜色——读书时偷偷看过一些杂志,里面描绘的港岛那样唯美又充满烟火气息,旺角街头车水马龙的繁华熙攘,新界沙田赛马场上的激情呐喊,太平山顶俯瞰全城的静谧风光,还有维多利亚港夜色中的浪漫星光,每一幅画面都令人心驰神往。
而今满怀希冀飞来,却只觉孤独冷漠。
桑酒习惯性地从包里摸出耳机塞上,想找回很多年前想象中的那种感觉,弥敦道从不熄灭的灯火阑珊,耳机里的歌声深情又无奈——
“街边太多人与车,繁华闹市人醉夜……”
果然,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