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说:“陛下不必亲自来的。”
“不行,朕就要来,朕好多天没有见到老师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爬上张典后背,他匆匆晃了一眼,瞥见黑色布帛中的淡金色,那是……
张典瞳仁猛然惊缩,半个头颅僵硬地看向牢房中起身的人。
好多天没有见到,魏逢感到有一些害羞,他动了动身体,喉咙忽然干干的。他整个手臂把怀里的东西往上抬了抬,大声:“老师,朕来了!”
许庸平没说话,他又娇气道:“朕胳膊酸了,老师帮朕拿一下。”
阴影重重,牢房中魑魅魍魉齐聚,难以观得许庸平表情,他目光同样落到引起张典失态的东西上,没看清是个什么先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陛下怎么不让人帮着拿。”
“这个不能让别人拿,玉兰姑姑说的。朕也感觉自己拿好一点,是朕要给老师的回礼。”
魏逢上看下看,咳嗽一声,见许庸平一直不动忍不住催促:“老师快看看里面是什么。”
他很聪明,知道国公府是自己的聘礼。
手心的东西沉得许庸平捧不住,他垂下眼,手刚碰到外壁,人就惊了下。
红纻丝衬里,四角雕蟠龙,一龟坐于其上,饰以浑金。
……皇后册宝。
寂静。
魏逢偷偷看他表情,紧张地抿了下唇。
许庸平合上了锦盒的盖子,他手指有轻微的颤抖,很快平稳下来,他双手捧着越发沉重的盒子,很轻地笑了一声。
“玉兰竟然肯让陛下把这东西带出宫。”
魏逢蹭了下自己的手:“朕是皇帝嘛,姑姑听朕的。再说她要是不同意,朕也会偷偷想办法。”
牢房中静得令人心慌,锁是开的,但许庸平没有动,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专注,灰尘缓缓地浮起来,魏逢忍不住小声:“老师知道朕打算怎么处置许国公吗?”
他说的是许国公,而不是许府满门。
“陛下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许庸平说:“臣不会有意见。”他又说,“陛下也不用顾及臣。”
事情闹太大了,他早知会有一日,想了想还是道:“陛下不要为难。”
魏逢:“朕心里都有数的。”
“老师喝酒了吗?”
许庸平有一点儿轻地回答他:“一点点。”
魏逢红着脸乱七八糟地说:“老师,朕……”
“臣签了那份认罪书。”
许庸平打断道:“祖父之事臣难辞其咎,陛下可照御史台上书之罪将臣处死。”
魏逢一愣:“老师明明没有罪,为什么要认罪?”
许庸平说:“臣良心不安。”
魏逢:“为什么良心不安?”
许庸平稀松平常地说:“臣没办法再做官,没办法站在朝堂上面对陛下,臣和陛下已经无法做君臣。”
他进不得,也退不能。
魏逢仍问:“老师为什么良心不安?为什么和朕不能做君臣。”
许庸平避而不再答。
“或者……陛下愿意放臣走。”
魏逢眼睛睁大了一些。
许庸平想伸手碰一碰他,手在半空停住,放下,笑着说:“臣感到有一点儿累了,臣大半生都在这座皇城宫墙中,臣想去别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