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德的手被触碰的瞬间,紧绷的情绪就蓦地有所缓和,他转头看着少爷,少爷也在看着他,短瞬里他读懂了少爷透过眼睛传递给他的意思。
少爷在提醒他不要莽撞。
布兰温松手去拍了拍伯德的肩后,算作一种情绪的安抚。在这样的场合去找加里韦斯特的麻烦,无疑是在找父亲的麻烦。惹恼了父亲,他也救不了伯德。
竞拍轮次只公布出价金额,并不会公布出价者的姓名,在最终轮确定前十名后才会公示出来。
阿尔弗雷德抻抻衣服,捧着装上第一轮填写竞拍金额卡纸的方型盒子站上讲台,取出卡纸说:“第一轮竞拍参与者十五人,按低到高的价格顺序,第十名出价两千五百万英镑……”
此刻场上鸦雀无声,貌似对于最低出价的金额仍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但随着价格的不断攀升,坐席中传出了絮絮低语,他们开始交头接耳。
布兰温留意全场的变化,直到台上的父亲公布前三名。
“第三名,一亿三千万英镑;第二名,一亿八千万英镑;第一名,三亿五千万英镑。”
席位的生意人们几乎同时发出轻微的惊叹,才第一轮竞价,价格已经接近四亿了。
伯德从未听到过这么多钱,目瞪口呆下朝阿洛怀斯曼的座位看去,这样高额的出价,怀斯曼先生还会坚持竞拍吗?
他好奇的间隙里,发现怀斯曼先生正在望着另一个地方,循着偏头的方向,他觑见了他认为最该死的恶魔。
阿洛如果没有揣测错误,三亿五千万英镑的报价是巴特利特奥兰多的手笔,由加里韦斯特上交的卡纸,否则这个“假神父”哪来的钱参与其中,即便也涉及酒馆生意,但赚不到这个数。
伯德正看着加里韦斯特与身旁的男人交谈。
“巴特利特奥兰多。”布兰温眼角的余光始终注意着伯德,他说,“韦斯特旁边的那位,他是雾都赌马界的这个,非常有钱。”
伯德垂头,看少爷竖起了一根手指。
“他和韦斯特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兴许是朋友。”
少爷的答案令他眉头轻轻一皱,能和这种禽兽交朋友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人,“您说他非常有钱,难道韦斯特呈交的卡纸是他的?”
布兰温微微一笑,“韦斯特的资产并不富裕,他只是个神父而已。”
伯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韦斯特这个魔鬼的触手到底延伸了多长,警署有他的同伙,就连赌马界的领头羊也做了他的朋友。
“您先前提到过,他背后的势力是您也不敢得罪的,您一定知道他的靠山是谁?对吗?”
布兰温眼角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伯德看出少爷眼底的为难,“辛先生告诉过我,支撑他的势力象征着雾都的白鸟。”
此话一出,布兰温的眼皮跳了跳,他绷着一张脸,没有多余的表情。
“您似乎知道。”伯德认为少爷的反应不对劲。
“嗯,”须臾后,布兰温避开伯德询问的视线,说,“你不用知道他是谁,因为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但也不妨碍你将来要做的事。”
看少爷凝重的神情,伯德无法想象对方的身份,韦斯特的靠山究竟有多强,即便是公爵府也不愿提及。
“三亿五千万英镑很可能会成为中间数。”依罗兰维斯塔的揣摩,“这是最大的可能,只有小概率会是第一位。”
能来参与海贸竞拍的商人家底不容小觑,尤其是那些不尽做台面生意的家伙,存在黑账的情况,资产根本算不清。一份海贸协议能炒到多高,完全难以预料。
阿洛怀斯曼难道不清楚吗?可是竞价成功后,往后数十年的利润非常可观。正经的收入和巨大的利益太具诱惑力,他根本没办法放弃,唯一能做的就是搏一搏。
“七百万英镑简直就是垫底。”这是他第一轮交上去的金额,“第二轮要在两亿以上。”
席位的商贾纷纷走动起来,互相攀谈,试探着对方的价格以及可信任的程度。
负责换酒的工作人员径直朝阿洛怀斯曼的方希靠近,送来了一个消息,“先生,回信来了。”
阿洛清楚“回信”指的是什么,他在罗兰的注目下起身,跟着工作人员离开场内,再次踏进备着电话机的房间。
房门非常懂事地关上了,话机旁边摆放的纸张首先引起了他的注意,不出意外,正是阿尔弗雷德在电话中所提的合同。不过不是借款合同,而是商业合作的生意合同。以公爵个人名义的投资,关于借款项只字未提,他反复检查几遍,谨慎地阅读每一项条款,谨防有文字上的漏洞。然而不管怎么看下来,合同都并无错处或是疑点。投资项目、资金额度、赚取的比例分成以及双方的违约责任和后附的责任关系书都写得明明白白,他犹豫地拿起提前备妥的签字钢笔。
投资金额的空缺是他迟迟不落笔的原因。他在心中盘算,竞拍价已经达到四亿,按总额占比分成,七百万英镑就是凤毛麟角。一旦签字,他不仅要给高额的“利息”,还要还本金,这无疑是在替阿尔弗雷德打工。
席位上的罗兰维斯塔也在默默地琢磨着填写的数额,捻着质量不错的卡纸上下翻弄,抬头恰巧睥见回来的阿洛怀斯曼,脸色比上回好不到哪去。
“怎么了?事情没解决吗?”
阿洛怀斯曼只是一味地闭紧双唇,似乎陷在某个难以抉择的境地,思虑已然不在周围。
罗兰没有继续打搅,毕竟他也没多轻松,四五亿可谓是掏空他的家产了,他还有那么多生意需要资金维持运转,不可能全砸在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