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回到平静里,再绚烂的夏天迟早不一也会过去。
孟昑还是被浸泡在苦闷的学习中,即使没有一天是情愿的,但还是因为江千泠在持续不断学习,慢慢的竟然也适应了这种每天都要被迫吃苦的感受。
在那天的交谈以后,江千泠终于不再排斥刘以真在孟昑这儿的存在感了。
有些时候孟昑还会把刘以真带到身边,加入他和江千泠的日常相处里。即使刘以真和江千泠之间并不过分热络,但也会因为他们都是孟昑看重的朋友而平静相处,时间久了大抵也能算得上是半个朋友。
当然在孟昑眼里,他们三个已然是密不可分的铁三角。
时间来到期中,已经是夏末秋初的时节了,天气依然很燥热,约莫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降下雨来。
定向越野测试在经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延期以后还是来了,正式来临之前还附带一个全方位的体检,因为体检当天可以免去上课,孟昑对此抱有非常积极乐观的态度。
其他数值孟昑都完全看不懂,只知道自己很健康。
他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身高体重。当检测报告出来,孟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比上次量身高要长高了四厘米,身后根本不存在的尾巴又要翘上天了。
他穿着淡蓝色条纹的体检服,攥着报告单跑到走廊里,美滋滋想要跟江千泠和刘以真炫耀,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江千泠和刘以真竟然也长高了,刘以真甚至比自己还要高出了三厘米。
孟昑的大alpha主义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简直是一百万分的不高兴,完全就不想接受事实。
一下子又说江千泠和刘以真两个人肯定是偷偷踮了脚才能量这么高,一下子又说自己是因为吃多了垃圾食物才会稍稍落后这么一点儿,等他调整过来大概会是无人能及的生长速度。
但江千泠和刘以真都对孟昑耿耿于怀的身高问题并不关心。
江千泠穿着和孟昑同款的体检服,明明是不成样子的版型,硬是穿出了一股与众不同的冷淡极简风味。一双冷棕色的眼睛斜斜睨着孟昑,漠不关心道:“我更希望是你的数学成绩单上多出来三分。”
江千泠开团刘以真秒跟,在一旁非常走心地附和道:“是的孟同学,外在条件的高低并不能决定我们个人价值的分毫,这样的数值并不是我们真正应该关心的。期中考在即,希望你能在分数表上拥有更加突出的成绩。”
孟昑说东,江千泠和刘以真就非要一起说西。
孟昑简直是被气得够呛,明明和孟德之间隔着一百多公里的远距离,但莫名就是体会到了很多来自于东亚家庭的苦楚。
孟昑这边缓了好一会儿还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拿江千泠没什么办法,但要拿刘以真出一下气还是很轻易的。
他把刘以真的体检报告单拿过来,正想从中找出点儿什么可供开刀的地方,却在凑近刘以真的那一秒先看见了藏在他衣领下的淤伤。
孟昑的眉毛深深拧起来,刚才那一眼还不确定,他再一次向着刘以真逼近了,直接动手扒开他的衣领,看到位于胸口处的几道淤痕,痕迹重得发紫,大大小小的椭圆印记,不知道是怎样留下的。
以往总是放任孟昑动手动脚的刘以真第一次表现出了这种极为慌乱的抗拒情绪,挣开孟昑的手急匆匆往后面退了几步,等注意到孟昑的表情明显就不好看,这才拢了拢衣领,解释说:“没什么,就是前几天不小心摔的。”
“别放屁。谁在地上摔一跤不是胳膊和膝盖被摔破,反而是胸口上多几道淤痕?”孟昑带着点儿重量的眼神压在刘以真身上,眯了眯眼问:“说实话,你是不是又被哪个不长眼的给欺负了?”
“……没有。”刘以真已经在很短的时间里回到了他惯有的状态中,解释里似是带了点儿无可奈何的语气,“没站稳磕在桌角上,正好磕到了胸口……请放心,从你上次给我出过头,就没有人再欺负我了。”
“真的?”孟昑眯了眯眼睛,还是有点儿半信半疑。
“真的。”刘以真回复的语气平淡寻常。
孟昑勉勉强强相信了,手肘搭在刘以真的肩膀上,又开始出一些馊主意,“那你别参加过几天的体力考核了,都有受伤的证据了,躺着不更舒服吗?”
刘以真笑了笑说:“没事的,只是表面看起来吓人而已,其实根本就不疼。”
孟昑的手臂上腿上也总是会出现一些毫无缘由的青紫色痕迹,从外面看起来颜色很深,但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感觉,连是什么时候磕的,怎么磕的都完全没有记忆了。
因此刘以真像这样解释了,孟昑的脑海里虽然有飘过一点儿似是疑虑的影子,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没有再追着刨根问底,只是对刘以真说:“那行吧,反正到时候我们三个是一起的,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了随时跟我说。”
等到体检的所有项目都结束,孟昑在公共更衣室里换好衣服,一出门就看到径直往走廊拐角走过去的刘以真。
“哎你现在要去哪儿啊?我们待会儿就要集合回学校了。”孟昑赶过去一把揽住刘以真的肩,看他走的正好是跟集合地点相反的方向,还以为是他走错了。
“……”刘以真瞥过头,目光盯着墨绿色墙面上被阳光分割的交界线,眨了眨眼回答说:“我的成绩一直都提不上来,我就瞒着老师和家里人偷偷报了个补习班。”
“我去,你自己偷偷报的?那得要花多少钱啊。”孟昑觉得这完全就是刘以真能做出来的事,但还是对他的行为表现出了十万分的不理解。
“要我说,我们这种人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这是从被肚子里生出来的时候就注定了的。虽然我很敬佩你坚持不懈的学习态度,但我觉得像我们这样的有时候早点儿认命其实也挺好的。”
“……”
孟昑揽着刘以真说的这段话都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他自己觉得这是人生哲理,但要是放在天生就很喜欢学习的刘以真身上,这样的话或许会有点儿太过于伤人。
孟昑很快就心软了,手放下来拍了拍刘以真的背脊,又改口说:“不过你或许要比我稍微好一点儿,只是命里还缺了一个时机。我觉得你的确可以先去试试,说不准就是这一次呢?”
“嗯,谢谢你,孟昑。”刘以真很郑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孟昑总觉得刘以真在往前走时回过来看自己的眼神里,仿佛是带着点儿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