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以真这个名字实在有太久没有浮现,更何况是以这样再直接不过的方式宣之于口。
当说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连孟昑自己都有点儿恍惚,总觉得时间好像被按下了倒退键,在同样的炎夏里回到了他们还会大声呼喊彼此名字的时候。
关系越好的人,孟昑越喜欢叫对方的全名,而无关紧要的人孟昑一般都是直接叫“喂”。
在进入训练营前,孟昑还只叫过两个人全名,一个是他爹,一个是将他从幼儿时期带大的保姆。
后来保姆的儿子病了,顾不得孟昑就直接辞掉工作回了老家。孟昑就连她的名字也不叫了,每次要提到就是说“那个女的”。
孟昑的别扭是与生俱来的,但他进了训练营以后很快就叫了江千泠名字。
那时候他们甚至都还不熟,孟昑只知道自己见了江千泠就有点儿想大声喊他的名字。有可能是因为江千泠是孟昑见过的所有人里长得最好看的,也有可能是因为江千泠强。
后来再让孟昑叫了名字的人就是刘以真。
没别的原因,孟昑第一次对刘以真有印象就是他被堵在墙角里受人欺负。
那时候孟昑正和江千泠待在一起,远远在台阶上看见,有点儿闲得没事做就往那边走近了。
径直走到人群外围,孟昑眯着眼看清楚受气包胸口上的名牌,明明小半边身体还压在江千泠身上,但就是很霸气地大手一挥,面无表情说:“刘以真,你给我过来。”
这事儿不算特殊,但孟昑很轻易就记住了刘以真的名字,因为刘以真是孟昑见过最怂的高等级alpha。
再后来他们已经叫过了很多遍对方的名字。最新的体检报告出来,显示江千泠比孟昑高了1厘米,而刘以真比孟昑高了整整三厘米。
此前他们三个是一样高的,这次变得不一样就说明孟昑已经在比刘以真和江千泠长得慢了。
因着刘以真多出的这三厘米,孟昑气得三天都没能睡得好觉,半夜里偷偷去树林里掏鸟蛋,发誓要反超刘以真至少五厘米。
如今将近九年过去,孟昑不仅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而且还是翻倍实现了。
因为刘以真的生长永远都停留在了九年前,而孟昑从离开训练营就开始窜个了。长得很快很快,这让孟昑觉得自己的个子或许是在连着刘以真的那部分一起长。
那一年的某一天有着惊人的43度,是近三十年来的最高温。
在孟昑的认知里,刘以真的死和江千泠脱不了关系。
所以和最高温一起过去的不止有刘以真的生命,还有孟昑和江千泠永远都无法重见天日的友谊。
今年还是属于永远的一年,孟昑还是没有原谅当年出现在那场事故中的所有人。其中包括了他自己,当然也包括了江千泠。
但江千泠显然没这么想,他好像还是没觉得自己有错。
孟昑原本想回答他“那你就去死”,但因为生命实在是个太过于沉重的命题,孟昑最终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撇过头不再跟江千泠言语。
陈贤真的没觉得自己的哪一天有像今天这样混乱过,原因甚至跟他本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昨晚上还在车里吵得天翻地覆,连挡风玻璃都要被震动的两个人,如今在车里竟然一句话都不讲。
不仅如此,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半点儿交集。就像是同时跳进了忘川河里的一对怨侣,明明此前约好了要此生不复相见,如今却又被塞进了同一辆马车里。沉默的样子像是没话说,又像是没忘掉。
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陈贤被迫坐在这样的密闭空间里,两手紧紧捏着方向盘,被死水一般的空气包裹着,想死的心情很浓烈,都有点儿想从车窗跳出去,然后自己一个人走回营地了。
肩上的豹子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孟昑都有点儿怀疑它是不是被伤成植物豹了,如今只是一具睁着眼睛的躯壳。
不然为什么眼睛乌溜溜的睁那么老大,却连被人拐走了都发不出半声响。
见到受伤的小花豹,孟昑只知道要把它带回营地,却从来没想过把它带回营地有什么用,有什么人能救得了它。
团队里唯一会处理外伤的人此时还在完成外派任务,孟昑甚至都不知道急救箱放在哪儿,里面的药物能不能给动物吃。
花豹的鲜血顺着孟昑的肩胛滑到蝴蝶骨又滑向脊骨,最终在白色的修身t恤上留下一道鲜明的痕迹。
孟昑穿着这件显眼的限量款t恤走来又走去,问了一些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他在心里翻白眼,像是自言自语说:“不是我不救你,是你的命在这里就该到头了。”
然后孟昑就在围墙外面撞见了穿着皮革衣裙的部落女人。
女人的身材结实,皮肤光滑黝黑,看见孟昑肩膀上的花豹,粗黑的眉毛紧蹙着,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或许是孟昑脸上的茫然神色太明显,女人话音停住了,两手比划着开始重复她刚刚说的那几句话。
孟昑还是没听懂,两只眼睛紧盯着女人的手部动作,看她的手心收拢又张开,于是问:“你想进行光合作用?还是你想吃煎饼果子了。”
看孟昑的反应一看就不像是听懂了的,女人又开始固执地重复她刚刚的动作。
“它活不久了,除非有神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