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历史压力 > 解脱(第3页)

解脱(第3页)

嗒嗒声立刻停了。

“醒了?”声音从我头顶侧后方传来,很近,调子还是平的,但好像比平时压得更低,更软和一点,像是怕吓跑什么。他没回头,眼睛还看着屏幕,可我知道,他注意力已经全挪过来了。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喉咙干得发紧。试着用手肘撑着想坐起来,胳膊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托住了我的手肘,帮着带了一把力。是森言的手,掌心温热,力道用得刚刚好,既扶住了,又没让人觉得被冒犯。我坐起身,毯子滑落到腰间。这下看清了,他不光是坐着,旁边地板上还摆着一杯水,一个拆开了的能量棒包装纸,还有他那本几乎不离身的硬壳笔记本,摊开着,上面爬满了天书一样的符号和结构图。

“喝水。”他把那杯水递到我手边,温度依然是那种被他“精准计算”过的,入口最舒服的温热,“补充水分和电解质。能量棒可以选择现在摄入,或者等待三十分钟后,视胃部适应情况而定。”

我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地喝,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确实舒服多了。但我的目光却忍不住往他身上瞟。他已经重新看向屏幕,侧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专注得近乎凝固,睫毛垂下的阴影落在眼睑下,那层淡淡的青黑痕迹好像还在。嗒嗒的键盘声又响了起来,但比刚才我醒来前,似乎慢了一丁点儿,敲击的间隔也偶尔不那么均匀了,像是在分出一部分心神,留意着我这边的动静。

资料室里光线昏暗,只有他面前的屏幕和手边一盏小台灯撑开两团暖黄的光晕。松磬,林一一和殷朔都不在,估计在隔壁房间讨论后续,或者也去抓紧时间休息了。这里很安静,空调的低吟和他指尖流淌出的,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敲击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他们几个呢?”我问,声音还是有点哑。

“隔壁会议室。分析李嵩节点的完整数据链,并进行初步报告框架整理。”森言回答,手指没停,“你需要至少两小时不受干扰的深度休息。目前多项生理指标读数尚未回归预设的安全基准区间。”

“我真没事了,”我下意识地反驳,把空杯子放回他手边的地板,“就是浑身没劲儿,睡一觉好多了。”

森言终于转过头,看向我。台灯的光从他侧面斜打过来,在他那双颜色偏浅的瞳孔边缘镀上了一层很薄的,琥珀色的光晕,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审视和评估。“瞳孔对光反射灵敏度恢复至正常水平的百分之九十二,值得肯定。”他先给了个“表扬”,但紧接着话锋一转,“然而,持续脑电监测显示,代表深度修复的δ波活动比例仍明显低于个人基线值。你对‘没事’的主观判定,与客观数据存在显著偏差。”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效力,“基于以上,强制恢复协议现已生效。未来二十四小时内,禁止主动或被动接触任何可能诱发高强度情感共鸣的历史资料,文艺作品及相关任务议题讨论。”

“……专制。”我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心里清楚他说的每一条都戳在点上,反驳的底气泄得一干二净。李嵩那儿走一遭,后遗症比我想的顽固。

森言像是没听见我的抱怨,或者说,听见了也直接归类为“无效噪音”,不予处理。他把脸转回去,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但丢过来一句话:“毯子盖好。当前室内环境温度22摄氏度,你的基础代谢率读数显示尚未完全恢复,存在潜在的热量散失过快风险。”

我低头看了眼滑到腰间的毯子,伸手把它拉上来,重新裹好。柔软的织物蹭过皮肤,上面似乎也沾染了那种独属于他的,冷冽干净的气息。我向后靠进沙发垫里,目光落在他专注工作的背影上。他坐在地板上,背脊挺得笔直,肩线平直得像用尺子画过,灰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束,却总有那么几缕不那么安分,随着他微微偏头查看数据或是思考时,柔软地垂落下来,在脖颈边轻轻晃动。规律的键盘敲击声成了这片静谧空间里唯一的主旋律,奇异地,非但没有打扰,反而构筑出一种令人安心的,稳定的节奏。

他自己明明眼下也带着倦色,明明刚才的任务他作为总控,承受的压力和消耗不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小,却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没去更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就这么坐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守在旁边,一边监控数据,一边处理后续,连水和补充能量的东西都提前备好了。

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晒暖的羽毛尖,很轻,很慢地扫过,泛起一阵混合着微酸的柔软。

“森言。”我没忍住,又叫了他一声。

“嗯?”他应道,没回头,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着,切换着屏幕上的图表。

“你……”我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轻,“不去歇会儿吗?你一直都没合眼吧?”

“我的疲劳累积指数目前仍处于系统认定的安全阈值范围内。”他答得飞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标准回复,“当前阶段的最高优先级事项,是确保任务团队成员——尤其是处于关键恢复期的个体——生理及心理状态稳定,并完成本次干预行动全部数据的初步整理与闭环校验。”

又是这套“优先级”,“安全阈值”,“数据闭环”的公式化说辞。但我好像……渐渐能听懂这些话底下,那些他没说出来的东西了。

我没再追问,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屏幕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和偶尔微蹙的眉头;看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像弹奏某种只有他懂的音律;看他陷入思考时,嘴唇会无意识地微微抿紧,然后又随着想通某个环节而缓缓松开。

看着看着,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倦意又漫了上来,眼皮沉沉地往下坠。这种被无声守护着的,全然放松的安全感,比任何安神药剂都来得有效。键盘规律的嗒嗒声像是最温和的催眠曲,而他挺直沉默的背影,在这片昏暗的光影里,化成了一座让人可以安心倚靠的,沉默的山。

意识再次模糊,滑向黑暗边缘的前一瞬,我的视线好像捕捉到——他敲击键盘的右手食指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动作微小到近乎抽搐。然后,他空着的左手抬起来,很轻,很快地,用指关节按了按自己一侧的太阳穴,力度不重,但那个动作本身,泄露出一丝被隐藏得很好的疲惫。

他也在硬撑。

这个念头像水底的泡泡,轻轻浮上来,又破开。

我彻底跌入睡梦的深渊。这次没有破碎的历史幻影,没有呜咽的遗憾回响,只有一片沉实安稳的黑暗,和始终萦绕在鼻尖的,令人心定的,冷冽干净的气息。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另一个钟头。在半梦半醒,意识浮沉的暧昧地带,我感觉有人轻轻地,动作近乎凝滞地,抽走了我怀里无意识抱着的,已经滑落大半的毯子一角。然后,那柔软的织物被重新拉高,边角被仔细地,妥帖地掖好,压在肩膀下面。动作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刻意放缓到极致的柔和,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境。

是梦吧。

朦胧中,我迷迷糊糊地想。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