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比平日足足迟了一个时辰才摆上。
菜色却比往常丰盛许多,鸡鸭鱼肉,时鲜菜蔬,满满一桌。
江雪开了海棠树下埋了许久的一坛流霞饮,给每人都斟了一杯。
烛光映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陆风举杯,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来,你我共饮此杯,祝,天涯共此时!”
“天涯共此时!”众人齐声应和,举杯相碰。
江雪仰头饮尽,一滴泪却飞快滑入鬓角。
席间,陆风与大家说了许多蜀地风物,沿途注意之事,陆无羁边听,边不时为陆簪布菜。
陆簪便为陆无羁斟酒,在他没留意的时候,戒指上的宝石暗扣一开,弹出一些粉末来。
她哄他喝下。
陆无羁即刻便觉得眼皮沉重,头也晕眩起来。
他甩了甩头,想保持清醒,视野却迅速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伏在了桌案之上,再无动静。
“少爷?”松涛惊唤。
“无羁!”陆风惊呼起身。
江雪抬手示意众人镇定,神色竟异常平静,看向陆簪:“想必谢公子已在门外候着了罢,簪儿,你且去吧。”
陆簪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极力忍耐不哭出声音来,片刻后,颤抖着手,从袖中掏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塞进陆无羁胸前的衣襟里。
做完这一切,她起身,走到陆风和江雪面前,“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去。
“簪儿!”江雪和陆风同时伸手欲扶。
她却已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触及冰凉的地砖,发出清晰的闷响。
一下,两下,三下。
没有言语,只有沉钝的撞击声。
然后,她豁然起身,不再看任何人,转头便向门外疾步走去。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回到自己的房中。
回房拎起那个小小的青布包袱,旋即往门口走去。
落葵慌乱从房中取了包袱,哭着,急急追了上去。
主仆二人来到大门口。
果然,一辆青帷马车静静地停在巷子暗影里,车辕上坐着一名陌生的车夫,旁边立着谢允另一名心腹,并非平日勤来的小豆。
那随从见她们出来,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声音平而无波:“陆姑娘,公子已安排妥当,请随我来。”
说着,侧身引向马车。
陆簪的泪水再次滑落脸颊,她没有回头,攀着车辕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启动,驶入沉沉的夜色,将那座小小的宅院,远远抛在了身后。
马车并未行驶太久,约莫两刻钟后,便停在了靠近城墙根的一处独栋小院前。
这里位置颇为偏僻,临近宵禁,街上已无行人,显得格外安静。院子也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应日常用具俱全。
随从将她们引入正房,躬身道:“姑娘请在此稍作歇息,公子稍后会来与姑娘会合。若有需要,可唤卑职,也可唤小芽、小苗二婢。”言罢,便无声退了出去。
旋即,两名年约十七八岁的青衣婢女步入屋内,向陆簪敛衽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