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拦住她,语气急促。
陆簪转身,嫣然一笑:“是么?我观谢公子眉目疏朗,气度清华,倒是难得的坦荡君子呢。”
陆无羁周身气息陡然一沉。
他凝着她含笑的眉眼,终是转身拂袖而去。
晚膳时分,陆无羁并未现身。
江雪望着空座,奇道:“无羁怎还不来用饭?”
陆簪执箸夹起一筷笋尖,神色如常:“许是白日里吃多了,还不饿吧。”
江雪与陆风对视一眼,虽觉意外,却也并未多疑,未再多问。
夜深人静,陆簪洗漱完毕,屏退了落葵。
她独坐妆台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支忍冬纹银簪,又看向谢允递来的拜帖,轻声呢喃:“娘,或许我是时候再回京州了。”
一语未尽,一滴热泪已滚落腮边,她迅速抬手拭去,深吸一口气,吹熄了灯烛,上床睡去。
约莫一炷香后,陆簪的房门在黑暗中被极轻地推开。
陆无羁悄步走入,借着透窗的月光,凝望榻上安睡的人影。
他在床沿坐下,目光流连在她脸上。
月光描摹着她恬静的睡颜,一时之间让人生出岁月静好的缱绻,他看了许久许久,忽而俯身,极轻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只这一下,陆簪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
陆无羁惊得起身,隐入床幔后的阴影里。
他屏息凝神,见她只是翻身朝里,呼吸依旧平稳绵长,这才缓缓坐回床沿。
目光再度流连于她背影时,忽而唇角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摇头低语:“我既怕你醒,可见你未醒,又觉失望。”
话音方落,那笑意愈深,眼底浮起浓重的自厌。
他抬手扶额,指节微微发白,似要将这不该有的妄念从脑中驱逐。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和衣躺上床榻,自后轻轻拥住她,将脸埋在她颈窝,迷恋地低嗅她颈间发香,在她耳边极轻地唤了一声:“嗔嗔……”
陆簪在黑暗中悄然睁开眼。
这小名是她及笄那那日所得,彼时她因着簪环沉重,加之落葵手艺不精,扯痛了她的头发,她便赌气将一支步摇掷在妆台上。
江雪正为她整理衣襟,见她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情态,便忍俊不禁,伸手轻点她额间:“怎地年岁大了,却愈发爱耍性子,真是个嗔嗔女儿。”
立在珠帘外的陆无羁闻言,眼尾微扬,踱至她身侧,弯腰看向铜镜里的她:“簪儿并无乳名,我瞧着,嗔嗔二字极妙。”
她执梳的手一顿,自镜中瞋他。
他却已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案前合欢花钿,问江雪:“母亲觉得如何?”
江雪并不在意这些,随口说好。
自此,这二字便成了他喜欢的称谓。
可每每听到这二字,陆簪总觉他的尾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缠绵,仿佛在唇齿间细细碾磨过。
那些被他气息拂过的夜晚,那些藏在兄妹名分下的亲昵,此刻都化作心口细细密密的酸胀。
她悄悄将脸埋进锦被,闻着他身后渡来的冷松香,终是阖上眼眸,任由那声呼唤在夜色里慢慢沉淀。
三日之期很快便至。
西湖畔。
垂柳蘸波,碧桃临水,画舫如织,弦歌不绝。
陆簪扶着落葵的手下了马车,方见设立诗会的亭阁中早已聚集了众人,男女同席,衣香鬓影,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