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的是光风霁月的做派,字字句句又带着说不清的缠绵旖旎。
她闻言,佯装羞恼地将簪子掷在妆台上,叮当声响,竟撞落嵌着的一颗米珠。
他凑近端详:“生气了?”
她扭身避开。
他偏要追着瞧,随她的动作也微微转身,明知故问道:“让我瞧瞧,真恼了?”
她索性以袖掩面,再不肯让他看。
见她这般情态,他只觉满心爱意温存,终是低低笑出声来。
窗外微风拂过,海棠枝头已绽红芽,春意渐浓。
他见春光大好,心里更觉情意丝丝缕缕不断,暖融融化在心头。
垂首凝望她片刻,见她仍是固执地掩面,真真倔强又可爱,便伸手轻勾她衣袖,晃了晃,又晃了晃,权作告饶。
陆簪心想,是时候下这个台阶,这才放下衣袖,闷声取过口脂盒:“你出去罢,余下的我自己来。”
他果真不肯,说道:“我想陪着你。”
她道:“我们日日都在一处。”
这话原是随口一答,谁知他闻言后,竟深深蹙起眉头来,语气里是极大的不满:“难道日日相伴便够了?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不好吗?”
她微微一怔,只觉得他小孩子脾气。
心里觉得酸甜,便将口脂盒又塞回他手里,放软了声音:“那便继续为我上妆罢。”
他知她这是在哄他,不觉展颜,接过口脂,又搬来绣墩坐在她面前,仔细为她点好唇脂。
妆成后,取镜与她照看。
她端详片刻,只见他画的双眉不是当下时兴的柳叶弯眉,反顺着她天生的眉骨勾勒出温柔可人的弧度,唇上朱磦色胭脂匀净,雅致天成,衬得她容色清丽无双。
她轻轻颔首,表示满意。
他放下口脂盒,问道:“今日为何特意上妆?可是要出门?”
陆簪心头微紧,面上却不露分毫,羽睫轻垂间已敛去所有情绪:“不过是上山采药。”
陆无羁见她梳着简单的同心髻,除一支素银簪和一把玉钗外别无饰物,知她向来注重仪容,即便采药也要收拾齐整,并未起疑,只道:“我陪你去。”
“倒是不必。”她柔声拒绝,“哥哥知道我采药时不喜人随的,不如去药铺等我,采完药我自去寻你,届时与爹娘一同归家。”
她语气自然,他思忖片刻,点头应允下来。
半个时辰后,陆簪背着竹编小药篓,与落葵往拂云岭走去。
快到山脚下时,远远就看到有四骑踏尘而来,落葵忙拉着陆簪避至道路一旁。
那四人奔马却快,落葵只是一转身,再回头便见他们离近了大半,而那为首之人,竟是谢允。
她只觉巧合,轻呼一声:“姑娘快瞧,竟是谢公子。”
陆簪转身望去。
谢允一身赤色云纹骑装,墨发以金冠高束,纵马驰来时腰间蹀躞带上的玉扣与剑璏相击作响,广袖翻飞间,那通身的气度却似带着千军万马。
真真担得起“鲜衣怒马,英姿飒爽”八字。
落葵一时看得双眼发直。
陆簪的面色却平静无波。
遇到谢允是在意料之中的。
昨日她收下他拂云岭所赠玉兰,便知他若有心,今日定会再采新枝相赠。
她特意此时出门,正是要与他不期而遇。
她静静望着谢允纵马来到身前,一如望着命运向她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