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二人在山坡上,聊了许多
山风轻柔,拂过漫山遍野,扬起纷飞的梨花花瓣,落在他们的肩头、发间,当真如雪一般。
聊到盛处,总是避不开各自的家世出身。
谢允率先问及陆簪家中事。
陆簪并未多言,只说他们一家都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求存不易,但好在父母与兄长都对她疼爱有加,从未让她吃过苦,反倒肯让她念书习字,对此她心中一直都是感激的。
谢允品味着这字里行间的细节,默然片刻,点头道:“这恰恰说明,令尊与令慈皆并非短视之人,否则也不会如此重子女教养。”
陆簪听了,只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谢允便又问道:“你那兄长,与你是一母所出么?”
他语气自然,陆簪闻言,却心中一惊,背上霎时渗出薄汗:“何以这样问?”她眼波微动,随即垂眸掩去那一丝来不及收敛的慌乱。
谢允将她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微扬:“只觉得你二人容貌不甚相似,而且……”
陆簪抬眸望他。
谢允目光深邃,语意含蓄:“而且他看你的眼神,似乎与寻常兄妹不同。”
陆簪心中警铃大作。
面上尽力维持着往日的淡定,随意一笑道:“兄妹容貌不似者,世间比比皆是,许是公子会错了意。”
谢允见她这般轻描淡写地带过,不由轻笑:“说的是。”
又盯住她的眼睛:“说起来,令尊令慈与你们兄妹的容貌,也都不甚相像。”
陆簪心头一跳:“你见过我爹娘?”
谢允顿觉失言,眸中闪过一丝思量,才从容道:“哦,不过是想多知你些消息,故而去药铺走了趟而已。”
他的理由实在站得住脚,她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觉与他这番交谈,心中隐隐生出不安来。
她沉默片刻,抬眸望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淡淡的自嘲:“我忽然觉得,自己先前太过轻率。”
谢允挑眉,抬手替她拂去肩头落花:“何出此言?”
陆簪起身,指尖轻抚方才随手采的淡紫色野花:“我竟还不知你年岁几何,家中官职,也不知你可有功名,是否早已娶了正妻,又有几房姬妾。便这般贸然收下信物,允了终身。”
这话她说得惆怅婉转,眼波流转间尽是失落。
心中却是一片清冷如霜,指尖稳稳托着花茎,连最细微的颤抖都不曾有。
她从不曾在意过他年岁家世、婚娶功名。
她唯一确信的,是他从京州来。
既从京州来,便能带她往京州去。
因此,原本她对他是半点犹豫也无的,可今日这番单独相处,却让她心头莫名生出几分不安。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借着这突如其来的疑虑,顺势探问罢了。
谢允听罢,只闲闲地一笑:“家父官拜枢密副使,这是稍加打听便知的。我今年十六岁,二月二刚过了生辰没多久,尚未入仕,自然未曾娶妻。不过家中早已为我定下一门亲事,房中也有两个通房丫头伺候。”
陆簪听罢,与落葵此前打听的消息一一对应,倒是并无二致。
越是如此,面上越要装出将信将疑的模样,转头望他:“当真?”
谢允敛眸浅笑:“我何必说假话哄你?”
他自草地上悠然起身,衣衫拂过草尖,行至她面前时,脚步微微一顿,眼中带着探究,伸手轻抬她尖俏的下颌,笑问:“说起这个,我倒想起,还不曾问你,为何那般爽快就应了我?”
陆簪仰首迎上他的目光,颈间的线条绷得笔直,笑道:“自然是羡慕京州繁华,爱慕虚荣。”
谢允定定望着她,似要望进她心里去。
见她眸光清亮,毫不躲闪,倏地嗤笑出声:“你连我家世都不知,何谈爱慕这些虚荣?要骗人,也不寻个妥当由头,若说爱慕于我,我倒会欢喜些。”
陆簪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绽出更明媚的笑意:“自然也是有几分爱慕的。”
她眼波流转时,故意让衣袖扫过他手腕,“谢公子风姿俊逸,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我自然也不能免俗。”
谢允闻言,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挑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