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拿起那盒胭脂,仔细将她唇上被他弄花的部分补好。
一番笑闹下来,陆簪几乎装扮完成。
她望着镜中,心中忽动,轻声道:“后日便要离开了,临行前不若去城中玩耍一番?也算与这临安城作别。”
陆无羁正在为她挑选最后一支簪子,闻言手指微顿,随即道:“也好。我知道一个去处,前些日子随父亲去城外山间试马时,无意间发现的,景致甚好,也清净。”
“何处?”陆簪问。
“暂且卖个关子。”陆无羁将一支碧玉玲珑簪斜插入她的发髻中,端详着,“只是那地方,晴天去更有滋味,我观这天色,雨下不长,午后必停。今日地上泥泞湿滑,不如等明日,日头将泥地晒得干爽些,我们再去。”
陆簪自然答允。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陆无羁方离去。
次日,果然云收雨住,碧空如洗。
用过早膳,陆无羁便去牵了那匹新购的马儿,与陆簪共乘一骑,嘚嘚驶出小巷,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径直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行人渐稀,道路两旁田野开阔。
陆无羁引路,并未走官道,而是拐上一条较为僻静的土路,沿着一条溪流,向着不远处的缓坡行去。
溪水潺潺,映着日光,碎银般跳跃。
远处山峦含翠,轮廓柔和。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绕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陆簪一怔,眸中溢满惊艳——前方地势略高的向阳坡地上,竟铺开了一片浩瀚灿烂的油菜花田。
时值盛花期,千万株油菜攒聚成海,密密匝匝,从脚下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脚,几乎与碧蓝的天际相接。随着微风拂过,泛起层层叠叠的金色涟漪,耀眼夺目,又充满勃勃生机。
“如何?”陆无羁勒马,含笑望着陆簪灿烂的笑靥。
“极好!”陆簪由衷赞叹,离别之殇仿佛都被这片灿烂驱散了,她深深吸了一口这芬芳的空气,只觉心满意足。
陆无羁将马匹拴在田边树下,变戏法似的,竟从马鞍旁的褡裢里取出一只色彩斑斓的纸鸢,是燕子形状,拖着长长的尾翼。
他道:“来时路上买的,想着今日微风徐徐,正好放鸢。”
陆簪拍手称好,高兴地像个孩童。
她提着裙裾往花田深处跑去,湛蓝的衣衫在金灿灿的花浪间时隐时现,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素色发带松松挽着,并无多余饰物,唯有一对珍珠耳铛,随着她的步子轻轻地晃,荡起一点温润的流光。
陆无羁立在小径这头远远望着,只觉那些满头珠翠、遍身罗绮的女子,竟都不及眼前这一抹清简的蓝。
他不由自主地循着那抹湛蓝追了进去。
被她分开的花浪尚未合拢,又被他疾步带起的风再度拂开。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漫天花海里,她的笑声清凌凌地抛过来,他便追着那笑声去,直到行至更开阔的坡顶,二人才停下。
歇息片刻后,陆无羁让陆簪拿着线轴,自己举着纸鸢逆着风跑开。
跑了老远,呼喝一声,松手。
那纸鸢得了风力,晃晃悠悠,随即稳稳攀升,越飞越高,在湛蓝的天幕上化作一个灵动的黑点,尾翼飘飘荡荡。
陆簪牵着线,仰头望着,唇角笑意不断。
陆无羁走回她身边,接过线轴,让她空出手。
两人并肩而立,一同望着那翱翔的纸鸢,一时都未说话,只听风声过耳,花香萦绕,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与这片宁静灿烂。
过了许久,快到晌午,陆无羁将线轴压在石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