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底绣淡紫藤萝的长裙,外罩浅白纱衣,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并几朵细小珠花,妆容清淡,却越发显得气质清雅出尘。
她的出现,让原本喧嚣的亭阁霎时静了一瞬。正在与友人谈笑的谢允抬眼望去,当即放下手中的青玉杯盏,穿过人群快步迎来。
“陆姑娘。”他在她面前站定,郑重作揖,“今日芳驾光临,真令这湖山增色。”
陆簪敛衽还礼:“谢公子谬赞了。”
谢允侧身引她往主宾席走去,温声向席间众人介绍:“诸位,这位是陆姑娘。”他略顿,目光扫过在场宾客,含笑补充,“是由在下相邀前来。”
席间多双目光不住打量着陆簪,一绛紫锦袍的文士抚须问道:“观姑娘气度清华,想必家学渊源,不知府上是?”
陆簪浅笑答礼:“小女姓陆,家父在城西经营药铺。”
起先,那些贵女们见她容貌不俗,尚有几分赞叹钦羡,这话一出,席间几位贵女交换了眼神,
便或多或少露出了轻蔑与惋惜之色。
一位穿着胭脂红遍地金裙衫的姑娘以团扇掩唇,对身旁同伴低语:“原是个商贾之女。”
倒是几位年轻公子依旧目光灼灼,其中一位绿衣少年笑道:“陆姑娘这般品貌,便是放在京中世家闺秀里也不遑多让,今日诗会得姑娘莅临,实乃幸事。”
谢允适时接过话头,含笑环视众人:“方才诸位不是还在说,今日这诗会缺了灵气?如今可还觉得缺么?”
众人皆笑,方才些许微妙顿时消散在融融春意里。
忽而,又一阵喧哗。
是通判家的崔月奴到了。
而她身旁并肩而来的,竟是陆无羁。
陆簪微怔,朝他望去。
但见他墨发半束,以一根青玉色发带松松系着,身着月白软罗衣袍,领口袖缘绣着青色竹纹,腰束素色锦带,通身不见半点奢华,却如青竹临风,新雪初霁。
崔月奴满面春风,能为难请的陆家玉郎做伴,显然极是得意,贵女们见陆无羁到来,个个眼波流转,粉面生晕,交头接耳间尽是倾慕。
谢允见状,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上前两步拱手道:“陆兄也来了?”
随即转向崔月奴,语气带着几分探究:“月奴,你与陆兄原是旧识?”
陆簪这才恍然,原来这谢允和崔月奴竟是兄妹,想必提到的外祖家,便是崔家。
崔月奴回了句什么,陆簪并未细听,只念,既知晓谢允身份,想必不难打听到他家中在京州是何官职。
那边,陆无羁对谢允微微颔首,旋即将目光直直地落在陆簪身上,淡淡道:“既然妹妹也来了,便同我一起入席吧。”
谢允目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转,唇角笑意微凝。
崔月奴却浑然未觉,笑着附和:“那是自然,兄妹理应坐一处的。”
于是四人同席,临水而坐。
侍者端上今春新焙的龙井,青瓷盏中茶烟袅袅,别有一番风雅。崔月奴主动请缨,执起那越窑秘色茶壶,纤指轻点,为众人分茶,水声泠泠间眼波不时飘向身侧的陆无羁。
茶过三巡,湖风拂动垂柳,带来远处画舫的笙箫声,座中一位文士抚掌笑道:“春色如许,不可无诗。”
众人闻言便知诗会正式开始。
文士又道:“不若以‘春’为题,依次赋诗可好?”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一位素有才名的王公子率先吟诵一首,而后崔月奴接上。
此二人,诗句工稳,却如临摹古画,既未得春神之韵,又未脱前人窠臼。
直到谢允执扇轻击掌心,从容吟诵:“掩扉岂识春光佳,柳梢欲暗可藏鸦。波水新如鸭头绿,桃腮照眼忽惊花。”
话音方落,满座皆惊。
席间文士老儒纷纷拊掌赞叹,连称妙极!贵女们更是交头接耳,望向谢允的目光中平添几分仰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