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一时语塞,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终是低声道:“也罢。”
与谢允、小豆分别后,陆簪与落葵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往药铺行去。
落葵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得以出口。
她绞着衣角,唇瓣抿了又抿,低声道:“我随姑娘这些时日,多少知道姑娘心中装着一些不能言说的大事。”她抬眼偷觑陆簪神色,声音愈发轻了,“可谢公子,当真能助姑娘成事么?”
落葵这一问,让陆簪心头一紧,半晌没有作声。
是了,落葵问得正是要紧之处——她又何尝有万全的把握?
可走到现在,她早已不能回头,不肯回头。
她压下心头一闪而过的迷茫,边往前走,边淡声道:“你只需记得,回去后莫要提起今日见到谢允之事。”
落葵急急跟上两步:“可这事迟早瞒不住。”
陆簪道:“无妨,只需瞒一个月便可。”
落葵不解:“为何是一个月?”
陆簪停下脚步,转身时裙裾旋出一道温柔地弧度,她深深看了落葵一眼,似是挣扎了片刻,方道:“落葵,一个月后,家中其他人会迁居别处,而我将随谢允北上京州。你好生想想,届时是随我同行,还是随夫人他们离去。”
落葵大惊失色,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她自两年前被江雪买来,早已将自己视作陆家一份子,从未想过陆家人会有分离之日。
陆簪见她这般,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很快又被强制压下。
她声音平静,不染情绪:“无论你作何选择,我都会体谅你,祝福你。”
落葵的泪水因这一句夺眶而出:“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夫人买来伺候姑娘的,自然是姑娘去哪,我便去哪!”
虽不舍家中其他人,可陆簪于她,终究是最特别、最重要的那一个。
陆簪闻言,心中微动。
她一手握住落葵的手,另一只手为她拭去泪珠:“有你这句话,我便应承你,日后必定护你周全。”
落葵听了,更是泣不成声。
后来进药铺时,落葵双眼肿得如核桃般,惹得江雪问起缘由。
落葵只说是山上见着一只死去的野兔,心中难过。
江雪瞥了陆簪一眼,才挂起笑来,打趣落葵真是孩子心性。
正说着话,忽听帘栊轻响。
原是陆无羁听到陆簪的说话声,便从后堂走出,见陆簪立在药柜前,便问:“今日采的药草可好?”
陆簪含笑应道:“很好。”
他自然而然地趋近两步,低头打量她的裙裾:“我瞧你衣裳都沾了泥尘。”说着已屈膝俯身,指尖轻轻拂过她裙裾上的草屑,替她拍打裙上的尘埃。
这本是兄妹间再寻常不过的互动,然陆簪心中有鬼,见江雪在侧,总觉如芒在背。
她不着痕迹地侧身,假意整理腰间香囊,心思一转,便问道:“方才从东市过来,见王家铺子今日开张了,哥哥身上可带了银钱?请我吃一碗蜜浮酥奈花可好?”
陆无羁闻言,便知她是想与他单独说话。
他起了身,立在原地,面上不露声色,只道:“守着自家药铺,还能短了你这一碗蜜浮酥奈花的银钱?”
陆簪闻言,眼波流转间故意露出恍然神色。
于是二人一同出了药铺,往王记去了。
春日暖阳正好,将二人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
走到一半,陆簪稍稍落后半步,望着陆无羁挺拔的背影,不觉将袖中的金簪往深处藏了藏。
他却停下来等她,偏要她走在身侧才好。
她掩饰地抬手,将一缕散落的青丝别至耳后,袖口滑落时腕间玉镯轻响。
笑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