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室内只有自家母女二人,但冷氏夫人说话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宛若耳语。
“阿照,待会儿过去,你好好地跟三郎说话,温存着些。”
冷氏夫人低声嘱咐她:“此去天都,福祸未定,谁知道天子是怎么想的?”
又说:“若是事情不顺,或留不得,再想寻个这样的夫婿,可就难了。”
顾氏江东名门,累世富贵。
顾建塘官至正三品扬州都督,正经的封疆大吏——宰相也不过正三品!
顾纵少年得志,去岁天都应试,天子亲自将其点为探花,亦是江东英秀。
老实说,若非公孙家在本朝还算有些声名,顾纵又铁了心要娶,现下公孙家还真是攀不上这门亲!
公孙照低声应了:“我知道。”
冷氏夫人这才长舒了口气,复又疑虑起来:“天子怎么会忽然间想起你来?”
公孙濛的疑惑,其实也是她的疑惑。
真要说是对公孙家诸多子嗣存有照拂之心,也该是前边几个孩子,天子对他们的印象,怎么也该比排行第六的女儿深才对。
想不通,冷氏夫人也就不去想了。
她本也算是豁达之人,当下前途未定,也恐女儿忐忑,便只说些好的来宽慰她:“天子记得你,想给你个前程,总归也是好事儿,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呢!”
又低声说:“咱们家还有些故旧在天都,你外祖家也在那儿,你大哥估计更熟悉。”
“晚点叫他同你讲一讲,届时到了,你一一过去拜会,多少总也有些香火情。”
略微顿了顿,再左右看看,她神情分外地谨慎起来:“你出嫁之前,除了分家的时候你阿耶留给你的那份,我还给了你五千两的银票……”
公孙照听得心下微动,狐疑地看了过去。
冷氏夫人贴近女儿耳畔,悄声告诉她:“其实是大曹郡王打发人往扬州来给我,贺你新婚之喜的……”
大曹郡王——赵庶人的长子?!
本朝向来有以母亲姓氏来称谓皇嗣皇孙的习惯。
赵庶人的王妃姓曹,所以她膝下二子,封号之外,便被称为大曹郡王和小曹郡王。
公孙照惊得变了脸色:“阿娘,你怎么敢——”
冷氏夫人气得捏了她一把:“他一个穿鞋的郡王都不怕,我们光脚的孤儿寡母有什么好怕的?”
又有点心虚地道:“我忖度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应该也不打紧!”
公孙照颇觉无奈,盯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冷氏夫人叫她看得伤心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容易吗?没有钱,你们姐妹俩喝风就能长这么大?!”
她这么一说,真忍不住掉了几滴泪出来:“想当年,你娘在天都城,那也是屈指可数的美人儿,就是图个富贵,才嫁给你那死鬼爹当续弦的,他比我大了几十岁啊!”
冷氏夫人越说越伤心:“结果就风光了那么几年,他一蹬腿儿死了,扔下我带着你们姐妹俩过活,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公孙家的!”
公孙照听到此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冷家在天都,也算是小有名气。
冷氏夫人的娘、公孙照的外祖母,曾经做过太医院的院正。
因吃饭的本事够硬,即便是宰相、国公,见了也颇客气。
冷氏夫人的姐姐冷太医,就传承了家族衣钵。
冷氏夫人原本也该走这条路的,只是她不愿意。
学医多苦啊!
就赚那么仨瓜俩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