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片刻的失神。
很快就反应过来,出于我完美的职业素养,低头,轻轻地在那枚有他气息的订婚戒上吻了一下。
明智的选择。
这样就避免了交换戒指后,众人起哄“亲一个”“亲一个”的窘境。我长久地吻在戒面上,补过一次的口红让我的嘴唇干燥而粗糙,他的指缝,我好像埋在里面,像蜗牛缩进壳里。
我在渐熄的掌声中抬起头来。
和黎玉钟对视,他的眼神很平静,和许多年前差不多,唯一有变化的是,有关胆怯的那部分特质似乎消失了。其实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那是为数不多能证明他是我留恋的人的痕迹。
他率先朝我伸出手。其实我们之前彩排过,在空旷的会客厅里。我充当导演、动作指导还有女主角,他听我的指挥,需要张开他的双臂,我贴住他的胸膛,很快离开,说,就是这样。
我没怎么仔细听他的心跳声,因为我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我的心思,我不能叫他发现了。还有,今天他其实打扮得很帅气,这件枪驳领的西装折出他的冷峻,被岁月磨砺得很可观。
我没有意外,
他迟早会成为坚硬的人。
尽管他曾经柔软得就像一片棉花。我平静地侧过头去,朝每一位来宾微笑。端起酒杯,分头行动,直到散场后,才有机会从紧密的伪装里喘上一口气。黎玉钟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我在更衣间的外套披在我的肩头,问我要回家吗。我说我打车就好,他说让司机先送我。
在等司机挪车过来的间隙,我点上一根烟,余光瞥见他也在点。我比第一次见到他抽烟更想问,他察觉到我的好奇,指尖叠着烟,对我说:“我的病好很久了,而且本来就和身体无关。”
……嗯。
我也知道的。
抿了一口,我状若无意地问:“什么时候好的?”
“工作之后吧。可能规律的生活方式更适合我,比起在学校里,和人打交道。那时候也不懂。”
我快乐地说:“你那时候确实不懂!”
想起那时候的黎玉钟,那时候,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原来还是美好的居多。所以,我猜测他对我的感情也有几分厚度,当然,不是爱情上的。这样反而很好,我比任何时候都更自在。
我那时候怎么想的呢。
为什么要喜欢他?
也不懂。
我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指间,一块祖母绿宝石的戒指,它的价值是多少,这我实在不清楚。之前有幸出席过一场来宾都叫得上号的活动,一位女星也戴的这个种类的赞助品,质感很顶。
关于戒指,我以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素戒,而非这么宝贵的东西。话又说回来,这些天我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编排剧本,恪职演绎,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结婚,意味着财产关联。
“对了,你要抽时间拟一份婚前协议了。”我说,“因为只是扮演,所以最好先做财产分割了。”
他点掉烟灰,“知道了。”
“办婚礼之前,还要抓紧把证领了……”我低头看日历,他说他来预订日子,好,我收回了手机,咬住烟嘴,将冻得有些失去直觉的左手放进口袋,又缓缓地转动右手腕,防止它失温。
口袋里探进另一只手。
我穿的风衣,口袋很宽敞,但再容纳一个男人的手,就显得有些逼仄了。我略带诧异地看向他,黎玉钟脸上的表情生动了一些,有两粒雪飘在他的眼睫毛上,下雪了,现在吗?真早。
余光瞥见走过来的黎母黎父。
因为这个吗?好吧,他临时发挥得真不错。我贪婪地握紧他温热的手,指腹抵住他的掌心。其实他的手说不上多暖和,但出于我隐秘的私欲,使我悸动的,是他扮演之下我出格的真心。
“一道回去啊?”黎母问。
黎玉钟:“我先把君同送回去。”
黎父适时扯走她:“人家年轻人啊,没那么容易累着,才几点,夜生活很丰富,你别瞎操心。”
不,我已经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