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着她的头,迫她靠近:“其实你可以试试。代双和代安就在外面。退一万步,就算你得手了,朝廷命官暴毙内宅,第一个被锁拿查办的会是谁?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能逃得掉?蕙卿,你想活下去,想体面地活下去,甚至想有一天,真正执掌些什么东西活下去,是不是?”
他声气愈低:“这条路,你一个人走不通的。只有我,才能把你从泥里拉上来,才能让你不再挨打挨饿,才能给你名分,才能让你肚子里的孩子光明正大地生下来。也只有跟着我,你那些事,才能永远成为秘密。蕙卿,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人。”
蕙卿浑身脱力般晃了晃,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也被抽走了。他说得对。张太太死了,他能遮掩;柳姨娘死了,他能定案。可周庭风若死了,谁来帮她处理后续一连串的事?等待她的,只会是灭顶之灾。
她拼了命杀出一条血路,最终却发现,路的那头,早就站着一个人,在等着收编她这把染血的刀。
“好了,”周庭风看她眼神涣散,知道火候到了,语气重新缓和下来,“事情说开,也好。从今往后,你只需记住,你的命和孩子的未来,都系在我身上。同样的,我的体面,周家的安稳,也需要你来维持。林平,你不必再费心,有我。”
见蕙卿瑟瑟发抖,他重新捏起温和的笑,捉住她的手,按在了小腹上:“好了,好了,你还有这个最大的筹码,不是吗?”
“嗯……别哭。我把话都同你掰开说清了,又没罚你,怎么还流泪呢?”
“来,上来,我背你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些事,就让它们过去,你不用再想了。”
他背起她,走出这穿堂。代双和代安垂头立在外头,见他们出来,把头垂得更低。
周庭风抄起她的膝弯,一步一步往体顺堂走去。
“蕙卿,我是不是和你讲过,我想我们之间,或许可以有点爱……”
“我一直记得这句话……”其实算计里,也是有一点真心。
蕙卿伏在他肩头,却不敢再应。
她和他,终究要在这幽暗里,相互依偎,互相挟制,一起走下去了。
谁能来救她?
有谁……
大概从她第一次将手伸向莲花池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救她了。
好累啊……
蕙卿闭上眼。
*
周承景回来了。
赶在柳姨娘头七之前,他终于从天杭赶回来。他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尚未站稳,便流泪跑进咸安堂来。
柳姨娘的棺椁摆在偏厅。他跑到廊下时愣了一下,而后爆出一声哭腔:“娘——”迅速跑进来,跪在柳姨娘灵前哭。
蕙卿站在旁边流泪。她对不起太多人,如今说什么都已没用,唯有把真实的自己藏在虚伪的眼泪中。
她看到承景哭得脸红,声音发颤,她抹了薄泪,走上前:“承景,节哀——”
承景转过身,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肚腹上,哭道:“姐姐,我没娘了!我没娘了啊!”
蕙卿潸然泪下。她抚着他的头,另一只手不停擦泪。有许多话,她不能跟承景说,比如对不起,比如你恨我罢。
她只能说:“承景,以后我就是你娘……我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