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英看到焊缝。
眉头下意识一皱。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次的焊缝了!
“谁……”话刚刚开了个头,瞅严钟一脸献宝的表情,念头一闪,“新学员焊的?”
严钟点点头,使眼色:“您再仔细看看。”
王秀英认真端详起来,还伸手摸了摸细节,眼前一亮,看了看严钟,直接要求道:“说说看!”
才不听人卖关子。
严钟心里叹一声可惜,但也不敢再卖关子,老实道:“应该是第一次焊,咱们潭市没有单位许可证,个人可没法持有气割机、电焊机这些。”
他回忆着当时的画面,“一遮面罩,整个人好像就沉静下去了。专注、手稳、大心脏,一看就跟您一样,是学焊接的好苗子。”
“确实手稳,不是说这批来的是知青吗?有没有可能在乡下接触过?”王秀英翻过来看,越看越觉得舒坦。
严钟又忍不住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您绝对猜不到是谁焊的。”
“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怎么猜?”王秀英撇他一眼,“皮痒了直接说,刚好防漏栓有几条缝还没分配。”
“别别别。”严钟马上举手投降,那焊接难度高,至少得会焊紫铜,才能稳稳拿下,他贸然上,得被练死,起码好几天胳膊就别想要了!
“叫万山晴。”
“有点耳熟?”王秀英脑子里过了一遍,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却又不记得哪里听过。这厂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号人,她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
严钟小声提醒:“就那个前阵子出事的万家。她家俩闺女,大的那个叫万山红,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那个‘万山红’,说是越叫越顺,妹妹就顺着起了个万山晴,也是个大气的好名。”
“还是小的那个,难怪看着没什么力气。”王秀英这就想起来了,也有点沉默了……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难猜,这种就太好猜了,人家醉翁就是奔着酒来的,就是图钱,图高工资。
这种人最好留。
也最难留。
性子韧,为了这工资,咬紧后槽牙死也会留下来。
性子弱,干几天受不了了,再苦口婆心留都劝不住。
“而且您看看,这个手法,是不是和您习惯有点像?”严钟还满脸与有荣焉地指给王秀英看,颇有些邀功的样子。
他发现的好苗子!
王秀英:“……”
或许是当局者迷,被严钟点出来,她才注意到好像是和自己有点像。
稀奇了!
难怪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舒心。
但同时心情也更烦了,把钢板拍回去到严钟胸前,“留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不许把人吓跑了。”
严钟笑容在唇角僵住:“不,不是……”
王秀英打断:“没啥不是。”她把柜门啪的一关,往外走,“吃饭去,你这是开门红,兆头好,请你吃份红烧肉。”
说着率先大步往食堂迈去。
严钟连忙快步追她:“王、王工,我当带教啊,总不好求着人把她留住吧?”脸都发皱着,试探说,“还是说降低点难度?我看她年纪小小一个,读书娃呢,怕是以前没吃过啥苦头。”
王秀英面色当即严肃:“该怎么教就怎么教,你别看人家年纪小,选这个岗位,肯定就是奔着扛事还债来的,心里指不定主意正呢!”她眼里容不得沙子,“放水放来的我可不要!锅炉压力容器到时候加液加气加压的时候,会给谁放水吗?”
好苗子,当然要好好教,多浇灌,多捶打。
若是不行,经不起风雨,那便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跟那空稻穗似的,壳子好看没用,用手一搓,里面都是空的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