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老树底下,饱睡一夜,赵灵真刚睁眼就觉得一阵腰酸背痛,娇生惯养的她还是头次这般露宿野外,打了个哈欠,揉着肩膀,左右看看都没人影。
前方是燃尽的篝火堆,也不知另外两人去哪了。
还在疑惑,白衣修士便缓步归来。墨发雪衣俊逸出尘,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手里端着刚打的泉水,全然没有作为凌云宗掌门首徒的架子。
咳,不得不说,以她阅遍世家弟子和仙门俊杰的眼光来看,能在容貌气度上与那个男狐狸精一较高下的,恐怕也就眼前这位了,艳烈清冷各有千秋,看着便养眼的紧。
赵灵真想着,禁不住纳闷,说起来,也不知风止是怎么和云蘅认识的,这位可是向来清贵绝尘、深居简出,和风止一个小散修八竿子打不着……可看二人同行的模样,分明交情匪浅。
看来之后一定得找机会好好问问他,她心下暗想。
这时,云蘅已经走到跟前,将水递来,和声开口,“赵姑娘既已醒来,不妨先梳洗一番,稍后我们便要启程了。”
赵灵真陡然回神,急忙问他,“那风止呢,他不跟我们一起么?”她刚交的朋友还没捂热乎,可不能让人就这么跑了。
话音刚落,林子那边便传来少年清亮的呼喊,“收拾好了吗?快些,船要来了——”
云莳口中的船,不是江河里的寻常舟楫,而是能翱翔云海、专属于修仙者的“流云舟”,最是适合长途跋涉,错过今日这班,想等到下一趟路过的,怕是要数月之后了。
片刻,三人打点行装,立在河岸,汤汤江水,天际尽头,一艘通体莹白的巨舟正破开云层缓缓驶来。船身似用整块灵玉雕琢而成,在晨曦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随着巨船渐次显露,最叫人惊叹的是,驮着舟身的竟是一头巨大的“云鲸”。这种妖兽传说源自上古鲲鹏血脉,形如巨鲸,又似缥缈云雾凝聚而成,半透明的身躯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它庞大的鳍肢在空中优雅摆动,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流云翻卷,偶尔发出悠长啸鸣,如同长风过境,回荡在天地之间。
待流云舟停靠在离地十余丈的空中,一道流光溢彩的虹桥自船舷垂落,延伸至三人面前,踏上去如履实地。
他们沿着虹桥,登上宽阔的甲板,但见船上人来人往,俨然一座热闹的浮空集市。叫卖灵果的摊贩、切磋道法的修士、凭栏赏景的旅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尤其是较少出远门的云莳和赵灵真,一时间都有些看花眼,直到被云船侍者领到缴纳船资的玉台前,这才回过神来。
这种能在几天内横跨洲际的大船,船资自然不菲。一听前往中原每人竟要三百枚上品灵石,云莳惊得眼睛溜圆,这、这把她卖了都凑不出来!
偏偏师兄灵力未复,他的芥子囊也没法打开,里面的灵石取不出来,岂不是二人都要困在此地,错失这趟云船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幽怨地悄悄瞪了眼身旁的云蘅。都怪他习惯什么“穷养孩子”,平日里给的那点零花就够买几本话本,她辛辛苦苦攒了这些年,兜里也没几个子儿。
云蘅似有所觉,转头而来,薄唇轻启,正要说什么,忽听得“啪”的一声,赵灵真把自己的戒子囊拍在玉台上,豪气放话。
“这里有一千上品灵石,给我们三个最好的房间!”
这刹那,少女周身仿佛镀了层金光,云莳望着她,眼睛闪闪发亮,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个朋友真没交错!
缴纳完船资,侍者笑着递来三间上舱门牌,贴心解释:“这是位于船身前段的舱房,视野最为开阔,正适合三位观赏沿途风光。”
果然,一到地方,推开房门,室内陈设雅致,案几整洁,帘幔轻拂。透过琉璃舷窗,可以看见窗外长河如练,云鲸的胸鳍舒展摆动,带起阵阵灵雾缭绕。
云莳和赵灵真兴奋地来到窗边,望着脚下渐渐远去的山河,忍不住轻呼,“这也太美了。”
云蘅立在门边,虽目不能视,却也唇角微扬,似在聆听风穿林海的轻吟。
不久,流云舟轻轻一震,在云鲸的托举中,再度升空,没入漫天白云中。
*
上船后,才发现这一千上品灵石确实没有白花,他们的住宿条件和吃穿用度都焕然一新,生活水平蹭蹭拔高了好几个档次。
譬如午间那顿精心烹制的灵食,就让云莳吃的啧啧称赞,与赵灵真将席上的玉髓露分食了个干净,不是什么烈性酒酿,但二人喝完后也略觉醺然,回到房间倒头便睡。
连日奔波劳碌,这还是云莳头一回躺在如此柔软舒适的床榻上,浑身筋骨都松弛下来。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似乎听到刺耳的警报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紧接着,脑海中那个急促的声音彻底冲散了她的睡意,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让她乍然清醒。
【宿主快醒醒,云蘅身上的缠心蛊再次发作,气息正在急速溃散,情况十分危险!】
意识到系统在说什么,她骤然坐起身,连外衫和鞋履都来不及穿好,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外——
所幸三人的舱房相邻,她一把推开隔壁的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盘坐在榻上、强行运功调息,却仍控制不住浑身剧颤的云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