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跑到竹林尽头,杨思楚放缓脚步,听到身后传来秦磊焦急的呼喊声,“杨小姐,稍等一下。”
不过数息,秦磊已走到近前,面色很平静,“院子太大,五爷怕杨小姐走错方向,吩咐送杨小姐回去。”
听到“五爷”两字,杨思楚尚未平复的脸色顿时又热辣辣地红涨起来,低声道:“秦大哥带我到门口就行,我乘电车回去。”
“五爷吩咐了。”秦磊坚持着将她送到枫叶街,停下车子那刻,低声问道:“杨小姐说的可是真话,您真的愿意嫁给五爷?”
杨思楚抿抿唇,没有回答。
回到房间,杨思楚这才发现账簿依然在手里攥着,并没有交给秦磊。
她懊恼地将账簿扔到一旁,用力扯过被子蒙住了脸,莫名地想哭。
当时,她定然昏了头,怎么就能不知羞耻地说自己愿意嫁给陆靖寒,让陆靖寒看看自己。
脸都丢到大西洋里头了。
而陆靖寒到底听到没有,如果没听到,她就可以假装自己没说过这话;可他若是听到了,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就像那个老张家的闺女和侄女一样,贪图的是陆家财产?
杨思楚真想找堵墙,一头撞死。
闷了半晌,她站起身,绞了冷水帕子擦了把脸,打起精神到面馆帮忙。
接连下过两天雨之后,面馆的生意愈发冷清,尤其是晚上,很少有客人上门。
杨思楚放学便直接回家烧晚饭。一是家里生火,能有点热乎气儿,二来是节省时间。
饭后先复习功课,然后拨拉着算盘珠子逐页对账,杨思楚决定按照月份把十几种茶叶分门别类进行统计,如一月份进了几斤龙井,进价多少钱,卖出去多少斤,利润多少;碧螺春每月销量多少,利润多少。
这样就能看出哪些茶叶利润高,哪些茶叶销量好却不见利。
对于那天的事情,她就当作没发生便是,不管怎样,日子总是还要过下去的。
程少婧搜集到好几所大学往年考试的题目,特地来找杨思楚,“我看沪江大学和东吴大学的题目不太难,应该没什么问题,金陵大学、中央大学还有交通大学难度稍微大一些,但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杨思楚接过她抄录题目的本子翻了翻,叹口气,“哪里容易了,这两道算术题我就不会解。”
程少婧热心地说:“我给你讲。”说着细细地讲解起做题的思路和技巧。
等杨思楚完全理解,才发现已经放学有一阵子了,教室里只有值日生还在。
两人结伴往电车站走,程少婧宽慰道:“思楚,你别灰心,虽然你算术不如我,但国语比我强多了。我听说如果文章写得好,也能够破格录取。这些题目借你回去抄……”
正说着,瞧见她要坐的车到了,程少婧快跑几步跳上去,隔着车窗对杨思楚喊,“有不会的题目尽管问我。”
杨思楚笑着冲她扬了扬手。
她会努力的,哪怕考不上大学,也会努力开拓视野,学习一门手艺,不能像前世那样将自己困在方寸间一事无成。
夕阳渐沉,西边的天际被染出斑斓的霞色,照在陆公馆粉白的院墙以及依然青翠的竹叶上,有种绮丽的美。
杨思楚还是心虚。
躲闪般侧开了目光,就听身旁有人道:“咦,杨二小姐?”
那人身穿浅驼色风衣,风衣敞着扣子,露出里面精致的咖色衬衫,脖子上套一架徕卡相机——是那位《杭城日报》的程记者。
他的旁边站了位穿鸦青色长衫,头戴礼帽的男子。
男子约莫三十多岁,瘦长脸,蓄一把羊角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