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泰和林黛玉对视了一眼,都请对方先说。
安若然撇嘴道:“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何必推来让去的?早说也要说,晚说也要说。”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都笑了起来,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瞬间就松快了起来。
林黛玉笑道:“二哥哥说得是,既然大哥哥谦让,小弟我就拿大了。”
安若泰道:“那就赶紧说,你说完了我说。若再迁延片刻,二郎怕是还有一车话等着咱们呢。”
安若然也不以为意,只一谓催促林黛玉快说。
林黛玉便道:“二哥哥问的,我倒是能代为解答。户部吕尚书的夫人姓石,乃是鄯国公石家的女儿。
鄯国公与我那外祖家同在四王八公之属,这些年彼此的联络虽疏远了,却仍都聚在老圣人旗下。
至于那位严员外,他本是举人出身,因有个妹妹入了圣人潜邸做了内宠,圣人未登基时替他谋了一任御史的缺,这才一路升至了京城。”
本朝凡科举入仕者,升迁最快的一是做翰林,二就是做御史。前者靠的是才能,后者靠的是清正之名。
翰林非两榜进士不可,御史却要宽限许多。哪怕是举人,只要有门路,就能先在地方做个道御史,再慢慢升入中央。
那严员外,走的就是这个路子。
林黛玉只说了自己知道的便住了口,与安介山一同看向了安若泰。
安若泰微微一笑,道:“老爷是个忠贞之臣,从前侍奉老圣人时,心里眼里只有一个老圣人。如今既被老圣人给了圣人,心里眼里自然也只有一个圣人。”
安介山听了,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他这长子在读书上虽不如次子机敏,却最善吸取总结经验,只怕日后在官场上,要比次子走得更远。
念头尚未落下,便听安若然道:“也就是说,父亲即便不帮着严员外,也要让吕尚书不好过了?”
安介山不由叹了口气,指着安若然道:“二郎呀二郎,你日后若是吃亏,全吃在这张嘴上了。有些东西,你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反倒是不够明白了。”
安若然讪讪一笑,把自己两片嘴唇捏在一起,表示不说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安介山如何不明白?他更明白以安若然的性子,光靠嘴说是必定没用的,得真让他吃一回亏,他方才记得牢固。
因而他便不再纠缠,含笑道:“方才我已和严员外说了,叫他家诰命入宫去见简妃娘娘。他干的糊涂事不好拿到朝堂上说,却不妨碍圣人与后妃私话。”
简妃便是严员外那位入了今上潜邸的妹妹,因生育有功,今上登基之后便册为四妃之一。
本朝虽有“后宫不干政”的规矩,执行起来却并不严苛。
毕竟开国皇后便是摄政的太后,又是太宗的亲娘,老圣人的亲祖母,当今圣人的亲曾祖母,现存的皇室宗亲十之八九都是她老人家的后人,谁敢说她半句不是?
只要后妃们别太想着拉扯娘家,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对此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如严员外这般后宫有人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说完了这些东西,安若泰便领着弟弟回去,林黛玉也把自己后写的文章拿出来让安介山批阅,并把自己重新破的题也交了上去,请他斧正。
安介山一一都看了,暗暗点头,心中称赏不已。
这孩子随了父母,聪慧机敏还在其次,要紧的是不卑不亢。虽有些爱卖弄文采,却只在亲友之间,无伤大雅。
“不错,比着先前那篇通得多了。你是个灵气逼人的孩子,一窍通则百窍通。也正因学得太容易,就难免生出骄矜之意,嫌弃一篇文章反复做未免枯燥。为师还是那句话:熟能生巧。”
林黛玉认真点头受教,安介山便让他自去读书练字,转身出去了。
因读书这件差事需早起晚睡,无论贾敏还是安介山,皆不放心他每日里来回奔波,一早便商议了,将临近花园的一处草堂收拾了出来,供林黛玉在安家读书时居住。
每十日放一天假,林黛玉可归家陪伴母亲,直至考中举人。
所谓的草堂,穷人家里真就是个茅草屋,富人家里却是附庸风雅的产物,里面仍旧是青砖砌成,又以黄泥包括;顶上仍叠青瓦,却以稻草相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