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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第2页）

但和她们想的不一样，无惨在第一个冬天时来到了花街。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是毛呢的料子，剪裁很地道，竖起的衣领遮住了他有些尖刻的下颔，往上是线条挺拔的鼻尖，玫红色像某种晶体一样的眼睛，总是微微蹙起，看起来有些狠戾的眉毛，黑色的礼帽下，卷曲缠绵的黑发顺着他的脸颊被收拢在衣领里。无惨的皮肤苍白，在阴暗的冬天的夜晚里更显得毫无血色，再加上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一路上就连揽客的流莺也会避开他，她们知道怎么辨别那些会危及生命的人。

但当无惨掀开时任屋门口的布帘走进去之后，他突然变了。无惨摘下礼帽，对门口迎接客人的龟公露出了温和而克制的微笑。

“我想，老板娘应该还记得我。”他说，“我来接我的妻子。”

你被领到那个房间的时候，一路上所有的游女都在偷偷看你。

——看着你这个与她们截然不同的幸运儿。

无惨在房间里等待你，他说自己不喝酒，于是老板娘让侍女为他端来了茶粉和今早打上来的井水。但就算这样无惨也没有往那边投过一个眼神。

他看着窗外。

时任屋和所有的花屋一样，二楼的窗户上满是繁华靡丽的浮世绘，夜晚点上灯，就如同巨大的灯笼一样，纸面上映出花朵与蝴蝶的形状，还有其中婉约柔媚的，游女的身影。但此时窗户是打开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下来，在无惨的眉窝，鼻侧，脖颈处投下水泊似的阴影。

他摘下了礼帽，但还没脱下大衣，很显然是他厌恶此地的游女，不乐意被她们触碰。你一进去，他就看了你一眼，纡尊降贵地抬起手来。

你会意地挪到他身边，微微倾过身体去帮他解开扣子，从领口开始，你几乎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但就算这么近的距离，你也完全没有感觉无惨的呼吸，他在你面前真是一点也懒得掩饰。

把脱下的那件毛呢大衣挂在一边的衣架上之后，你恭敬地跪坐在了无惨身边，低着头。无惨喜欢他的属下在一言一行上体现出对他的敬畏，擅自直视他会让他勃然大怒。在他面前表现得越柔婉越好，你觉得，以你多年来察言观色的本领，无惨是喜欢这样的敬畏的，但不知为何，记忆里你这么做的时候，反而会让他露出无法忍受的神色。

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无惨心知你的【表里不一】。

不过好在无惨也学会不去在意这个了。他平静地注视着你说：“我并没有杀死丽。”你抬起头去看他，那神色看得无惨有些不大自在，他接着说，“不杀她的话，就会变得有些麻烦，我需要时间去处理这件事。”

然后他闭上嘴，等着你去感激他，这是一个很大的恩赐，无惨和你都很清楚，他是为了你才去做这件事的，并且他要求你牢牢地记住这件事。当然，这不是他需要什么回报，上位者给下位者的东西只需要被接受，然后感激涕零，无惨从来不觉得你能帮上他什么忙，所以他只需要你的感激。

慷慨至极。

你真心实意地俯身行礼，恭敬地将额头贴在手背上。丽，温柔而天真，带着可爱的大小姐脾气的丽，她是你在昏暗的洋馆里唯一的一点暖意，你有多么喜欢这位夫人，就多么害怕她身边的无惨。

所以你真心地感激无惨。他本可以不管不顾地直接清除掉丽，但他愿意去稍微费一些心思，不管他想以此来从你这里换取什么，你都会欣然接受。

炉子上的井水已经微微沸腾起来，再烧下去就会破坏井水清甜柔滑的口感了，于是你抬手想提起炉子为无惨泡一杯茶，你当然也是学过茶道的，你已经很多年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不过好在你面前的人也尝不出食物的味道。泡这杯茶只是为了表示你的尊重，所以就算他不喝，你也得做足全套的礼仪。

但无惨阻止了你，他略带厌倦地说：“别做那些无聊的事，这里又没有人类。”他不想勉强自己喝淡而无味的茶，更何况无惨觉得，在只有两个鬼的房间里故作姿态地摆上人类所喝的茶，看上去有点傻。

“如果你真的想表示一下你的感谢，就过来。”无惨说着，抬手拉松了自己的领结。微微敞开的领口里，蛇一样的阴影顺着苍白的皮肤蔓延进深处。

他想知道，现在你的脑子里，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