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对他点了点头。
合卺酒饮过,今夜便只剩下了洞房花烛,很显然,他并没有圆房的打算,云雀是很疲累,可她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与顾怀远如此近距离的站着,甚至感到很亢奋。
她再问他:“自上京城至洛州府要一日的脚程,殿下何时回?”她这样问,是三日后是新婚夫妇回门的日子,好不容易离开了定安侯府,再不必日日谨慎小心,若顾怀远不能陪她一起——
那日众人的目光都会在她的身上。
顾怀远今夜确实有要务要忙,寅时就要外出,可毕竟是大婚之夜,不好太早离去,他的目光落在云雀这里,随后起身走至榻边,宽大衣袍抬起,一时遮挡了云雀眼前的光,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上首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别动。”
云雀反应过来,他是要帮她把发间的金玉凤冠给取下,大婚发髻繁琐,梳妆嬷嬷为她梳了近半个时辰的发髻,发间珠钗步摇更是沉重。
云雀轻应了他一声,不由想起,他的日常起居向来有条不紊,无论是寝居里的一应布置还是书房内,就连书架上摆放着的书籍,都要是整齐有序的,他看不得身边的任何之物凌乱。
适才饮合卺酒时,她右侧的凤簪好似碰到了他的肩,有些歪斜了,他的手已在取她发髻间的发饰,云雀很安静的配合他,小心翼翼的往前倾了下身。
雪中春信的气息扑面而来,云雀垂下眼眸,只能看到面前大红喜服束着的劲瘦腰身——发间的重量一点一点变轻,珠钗凤冠一一卸下被搁在一侧的檀木小几上,顾怀远才回了她适才的问话:“不会耽搁回门。”
他语气平淡,却很沉稳,让人深信。
云雀没想到他竟看出了她的用意,只道:“殿下处理公务要紧。”发间珠钗一一取下,已是亥时二刻,含章殿书房内还有人在侯着,顾怀远看了眼云雀,不知出自何缘由,似是与她提醒:“居其位,承其重,东宫太子妃非寻常宗妇,日后当恪守礼制,谨言慎行。”
云雀:“……”她对他点了点头,在心里暗暗道,做了五年的公主,让她扮高门贵女自是不在话下。
刚被认回皇宫的那一年,她在宫中教习嬷嬷手下足足学了半年时日的规矩,不比上京城里的任何一位贵女差劲,只是,在废宫内待了三年有余,那些规矩都已生疏,如今是要再次捡起了。
顾怀远转身走出了开阳殿。
他背影笔直,身量高大颀长,在开阳殿外对宫娥吩咐:“好生侍奉太子妃。”不过片刻,殿外守着的两位嬷嬷以及四位宫女一同进来侍奉她沐浴。
出净室时彩凤也已将床榻收拾出来,她站在床边,目光直直看着云雀,似乎有满肚子的话要说。
云雀怕她被憋出个好歹来,就说不喜外人在寝殿内,让其他侍奉的宫婢都退了出去。
“新婚之夜你怎么能让太子殿下离开呢!”
独守空房是不吉之兆,嬷嬷与宫娥刚退了出去,彩凤就压低声音气愤道:“大婚之夜不圆房,若是传了出去让外人如何看待我家姑娘,又如何看待定安侯府!”
云雀知道彩凤是如何想的,不过是想着日后让她家姑娘回来继续做太子妃,不可让她坏了她家姑娘和侯府的名声。
她躺在榻上,侧身看彩凤,语气淡淡:“他要走,我能有什么办法。”
彩凤凝眉叹气:“大婚之夜好好的,太子殿下为何要走?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惹殿下不开心的事,才会这样?而且,太子殿下要走,你总要想办法挽留的!”
彩凤的语气神色都算不上和善,云雀撇她一眼,随口道:“太子殿下不近女色,你帮我去买些坊间的情色话本来,或许我能留住他。”
彩凤闻言瞬时放大了双眸,脸还红了起来:“我家姑娘出身尊贵,坊间艳情话本不堪入目,如何看得!”她真想骂云雀不知耻,可想了想还是忍了回去。
云雀在枕上翻了下身,一边拉扯被褥一边道:“随你。”说完,她就阖上了眼睡去。
自从被关入荒破冷清的废宫,云雀夜间没能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今夜却是只被乱梦惊醒了一次,再睁开眼时天幕已微微亮,透出东山几缕淡淡的霞光。
是彩凤将她唤醒的。
“辰时正就要到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须得起身了。”
云雀本是被吵醒心情有些烦躁,听到彩凤的话微微愣了愣神,她是新妇,虽嫁入的是皇家,成婚第二日也要去给公婆敬茶请安。
她不止要去见皇后娘娘,还会见到仁宣帝。
她曾经的父皇母后。
云雀乌眸微动,唇角苦笑了下,竟是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竟还要以这样的称呼再去向他们请安。
只是,那时的女儿变成了如今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