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房门识别了他终端发出的验证信息,发出“嘀”一声短促轻响后,应声打开,一股混合着陈旧书籍和淡淡尘埃的气息就这样扑面而来。
时栖走进屋,反手关上门,将外界雨天的潮湿与喧嚣隔绝。
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随意放在靠墙的小方桌上,顺手打开了桌角那台款式老旧的电台广播。
“滋啦……滋滋……”
一阵短暂的电流杂音过后,主持人那字正腔圆、缺乏起伏的播音腔,通过喇叭略带失真的传播出来,回荡在略显空旷的小单间里。
时栖脱下微湿的外套挂好,走到房间中央,凝神感知了一下自己那片依旧有些紊乱的精神图景。
过了片刻后,轻声开口:“出来吧。”
话音刚落,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团子就“噗”地一下,出现在他眼前的半空中,然后轻巧地落在桌面上。
那团子浑身蓬松,羽毛却长得有些任性,乱七八糟地炸开,活像被人恶意揉乱后又忘了整理的毛线球,几乎看不出具体的鸟类形态。只有仔细看,才能从这团毛茸茸中找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再往下是一张秀气又尖锐的小喙。
拼在一起,勉强能认出是只幼鸟的形态,像只麻雀。
这正是伴随着时栖觉醒后,独属于他自己的精神体,一只正处于幼生期、还没学会好好打理羽毛的纯白炸毛小肥啾。
小肥啾一见到时栖,立刻激动得原地蹦跳起来,叽叽喳喳一通叫唤。
紧接着就像一阵风似的扑扇着翅膀跌跌撞撞飞过来,一头扎进他头发里,又是踩又是叫,闹个不停。
“……”
时栖立刻明白了,“之前不是处得挺好的吗,怎么又吵架了?”
白团子显得更加气鼓鼓:“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时栖垂下视线,目光在房间里略显昏暗的角落扫视,最终锁定在那团几乎与阴影完全融为一体的煤球似的小身影上。
那只通体乌黑没有一丝杂色的小猫,正蜷缩在旧书架的底层角落,只有它偶尔转动一下眼珠,才能在黑暗中反射出微光,让人确认它的存在。
瘦小孱弱的小黑猫。
比起一周前在精神图景里面捡到它,现在的精神体形态显然凝实了很多,状态也稳定了不少。
时栖蹲下身,朝它招手:“过来。”
话音未落,他头顶上的小肥啾又不满地跺脚尖叫起来。
时栖好笑地揉了揉那团乱毛:“小白,别闹,安静点。”
他随口给自家精神体起了个毫无创意但很形象的名字。
等小肥啾终于消停下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仍蜷在角落里的小黑猫,见它依旧没有主动靠近的意思,便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把它整个抱了起来。
小黑猫起初似乎想挣扎,可伸出的爪子在即将碰到时栖皮肤的瞬间顿住了,最后还是收了回去,只龇了龇牙,发出低低的呜声作为警告。
时栖对这点威胁不以为意,反而轻轻笑了一声,拎起小黑猫在眼前转了几个圈,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原来你就是害我精神不振的罪魁祸首。”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小黑猫定定地看着他,竖起的耳朵几不可察地抖了两下。
时栖随手把小黑猫揣进怀里,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前两天买的宠物梳,认认真真地开始给这只小家伙梳毛。
广播里的新闻还在继续,主持人的声音平稳地叙述着足以影响帝国格局的大事——
“据悉,陆烬元帅在前线重伤昏迷已有三个月之久,至今仍未脱离生命危险,亦无转醒迹象。相关知情人士透露,元帅此次伤势极为严重,中枢神经及精神图景受损程度未知,存在永远无法转醒的可能,军部医疗团队对此束手无策。自元帅昏迷至今,军部内部已接连发生数次重大人事动荡与派系摩擦,各方势力均在暗中布局,未来局势将何去何从,帝国权柄是否会就此更迭,各界均在持续关……”
时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些距离他日常生活无比遥远的军政大事,手上却动作利落而轻柔,转眼间已经拿着小梳子,将怀里的小黑猫从头到尾、连尾巴尖都没放过地细细梳理了一遍。
黑猫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直直望进那双圆溜溜的猫眼,又一次想起医生的话:“所以你真的是流浪精神体?你主人已经去世了,所以才不小心跑到我这里来?只不过养你好像很耗体力,营养剂和食物都要花钱……”
他的目光始终停在小黑猫身上,黑影落进他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长时间的沉默笼罩着房间,只有广播里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作伴。
最后,时栖轻轻挑了下眉,用温和却听不出喜怒的嗓音慢慢说道:“你确实可怜,但我现在没有留下什么钱,有点穷,可能真的养不起。要不……还是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