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瑜跟宋伯清谈恋爱那会儿太年轻了,一个十九,一个二十三,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人在最年轻、对生命自由感悟最热烈的时候,对爱情的向往,往往是浓烈且浪漫的。
2009年夏,葛瑜和几个舍友结伴去北市的鹤都玩,那天的天气炎热,媒体广播播放着高温预警信息,她被热得快要中暑,在城楼上走了几步就不想走了,躲在一个阴凉处歇凉,就那么站了几分钟,头一扭——像命中注定般,她在众多游客中一眼就捕捉到了宋伯清。要怎么形容二十三岁的宋伯清呢?
大概就是见过他的人,没有不爱的。
白T、牛仔裤,黑色利落的短发,戴着黑色墨镜。
惊鸿一瞥,如灼日般烙进心间。她看了宋伯清很久,最终顶着酷暑走到他身边,问他鹤都的城楼该怎么逛才好,他摘下墨镜看她,笑着说,我不是导游。
他摘下墨镜那一刻,葛瑜觉得这讪搭对了,他就是她想象中那种高高帅帅,气质优雅的人。
她甩了三千块到他面前,说没事,我一个人来,你陪我逛逛,三千块当酬劳。
后来葛瑜才知道,宋伯清接下她这笔钱,陪她逛了一天回到市里,得知今天他并没有去子公司视察,而是陪了个陌生人逛鹤都,所有人朋友都在笑他,问他打哪来的神童,怎么敢拿他消遣?
宋伯清笑笑:“哪儿来的?我想想,应该是南方来的,吴侬软语很好听。”
葛瑜给他的三千块,他一直没花,抽空又去了趟鹤都,在鹤都一楼的纪念品大厅买了一对鹤都冰箱贴,至今都贴在他的家里。他说每次看见这对冰箱贴就会想起那个炎热的午后,有个红着脸的小姑娘凑过来叫他当导游。
再后来,他们在雾城相遇。
那时在葛瑜上大学的大学城附近,刚从父亲的玻璃厂实习回学校,站在路边等红绿灯时看见了一亮非常低调的卡宴,车窗只留了一条缝,她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的眼眸正望着她。
葛瑜也想不明白,地球那么大,南方城市和北方城市那么多,为什么能在雾城遇见?如果遇见了,她还要不要像在鹤都一样去搭讪他。
但那一次,是宋伯清主动的。
他走下车说很巧,又遇到你。
问她住哪,在读高中还是大学,有没有交男朋友。
他的声音很好听,好听到就算跟他聊琐碎的小事,聊家常,聊今天吃了几顿饭,都能聊得很起劲。
所以她回了他很多问题,只是她明白,最后一个问题,已经有东西过界了。
其实那个时候她感受到了过界,却没有阻拦,她无数次在想,如果在那次过界中阻拦,也许后来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他们不会有开始,他不会燃放满城的烟火讨她欢心,不会为了她做那么多的事,也不会因此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可没有如果。
她太爱他的恣意张扬、爱他与众不同的气质、爱他笑起来柔和的眼眸。直到后来,她爱得深沉,爱他做事的果决果断,爱他说一不二的脾气,爱他写的那手好字。
她渐渐忘记了,其实一开始,她爱的这个男人,是很肤浅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从爱这个男人的外貌,到爱他这个人,这颗心。
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走到了自我毁灭且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还记得在分开前一夜,宋伯清红着眼睛问她,有没有后悔跟他开始。
她想了很久。
“如果你说是在鹤都城楼上,我不后悔,你呢?”
宋伯清没回答她的问题。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葛瑜知道他后悔了。
只是他想体面一些,没有亲自说出口罢了。
车子驶入北市时,葛瑜透过车窗就看到屹立在市中心高且宽的鹤都城楼,她看到夕阳的余光散落在城楼上时,恍惚看见两个年轻人的影子倒影在那。
时光残忍至极,短短八年,改变了两个人从相识相爱到陌生,再到仇恨。
坐在前排的徐默看了看时间,比之前说的三点要晚了两个小时,都快六点了。
已经进入夏季,白天比夜晚长。
徐默扭头看了一眼后排的两人,说道:“都怪你宋伯清,路上非要在服务区磨磨蹭蹭,这下好了吧,都到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