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群人自认仁至义尽,该干的活和该看的热闹都了了,正好天也亮了,便散了各回各家。
不大的破落小院里一时就剩了扶桑和霍为两个人,霍为走过来,从扶桑手里拿过他那破证随手翻翻:
“你咋还有这玩意呢?同行看了笑不死你。”
“证多不压身。”
这证听着咋呼,其实一点含金量没有,和真正的灵师八竿子打不着,但出门在外混口饭吃,揣这么个资格证,迷信人和科学人都能唬住,考就考了,也不费事儿。
他把证拿回来装回口袋,自己走向横在院中间的尸体,也不忌讳,直接掀开了盖在尸体面上的白布。
白布下的女人半睁着眼睛,脸色惨白,口鼻出血,在尸体的行列里倒也还不算骇人。
但扶桑却是一愣。
“咋啦?”霍为见这人向来一潭死水的脸上竟也有愣神的时候,就过来看了一眼问了一句。
“我见过她。”扶桑回过神,答。
“哈?”霍为很是意外:“在哪儿见的?”
“昨天,进山的时候,我向她问过路。”
扶桑将白布彻底掀了丢到一边。
果然如村民所说,女人死于贯穿伤,腹部正有个大口子在外亮着,洇了一片红。
但对于灵师来说,大多数意外其实都非意外,具体如何,还需探过才知道。
他抬手合上女人的眼睛,又取出鬼血缠戴在手上,抬手靠近女子伤口处,轻轻摇晃,鬼血缠下五串铜钱便如风铃一般叮铃作响。
随后尸体伤处竟漫出丝丝缕缕的血色烟雾,很快被鬼血缠吸收殆尽。
“啧,果真。”霍为在旁边看着,见状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地方势太差了,山里阴气重,稍微走偏就会被冥息抽走阳气和气运‘意外’死亡,这么多年死这么多人,恶性循环,不得善果……这事儿咱俩解决不了,得报回家族。”
“不报。”
扶桑却冷声打断她。
“为啥?”霍为一愣:“这地方的缚扎堆了都,不解决的话会死更多人的!”
“我知道。但黑山口害人的不是冥息。”
扶桑缓缓抬起手,异色双眼注视着鬼血缠下那些吸饱了血气的铜钱:
“……或者说,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霍为蹲下身歪着头跟他一起看:
“你的意思是,害人的是戚长缨,那只赤邪?”
扶桑张张口,正想答她的话,但在他出声前,先有另一道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不是我。”
二人腰间哭魂钱突然如疯了一般乱颤示警。
与此同时,扶桑耳畔流淌过一缕微凉的气息,那气息带着寒意蹭过他的耳畔和脖颈,令扶桑本能地感到危险。
但意识到这点时,他已经转过了脸。
曾经被他在心里夸赞过的那双眼睛此刻近在咫尺。
戚长缨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正半跪在地微微倾身去嗅他的侧颈,飘起的长发扫过扶桑的脸颊。
扶桑看见戚长缨微垂的眉眼,而后赤邪似微微一愣,再抬眸,扶桑便近距离直视了那双血红的、因他的存在而微微缩小的瞳孔。
一人一鬼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对视片刻,可能是以为他不信,戚长缨定定地望进他的眸子,缓缓开口补充一句:
“扶桑,我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