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意孤行,把戚长缨装进了从井里捞出来的那枚蛇骨钉,封了承罪井,彻底破了七更啼血的势,才和霍为一起离开了黑山口。
霍为虽然不认可他这私藏赤邪不报的做法,但鉴于戚长缨没什么杀伤力,扶桑也保证不会出乱子,她最终还是选择对朋友忠义,替他圆谎,向家族瞒下了这一切。
扶桑始终认为自己视野的改变与戚长缨那滴血有关,所以回来之后试验了很多次,最终证明事情的确如此。
不过戚长缨带给他的改变并不是永久性的,一天后,无处不在的游魂野鬼就再次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好在戚长缨不是个难相处的鬼,出于对先前险些失控伤到扶桑的愧疚,他很配合地再次为扶桑提供了血液。于是扶桑进一步确定了,戚长缨的血的确能短暂带给他看清冥灵的能力,但这改变只能发生在他颜色有异的左眼,右眼就算多次融血也无事发生。
而且,之后几次融血,他没再看见属于千年前陌生人的记忆碎片。
扶桑天生异瞳,右黑左红,从小到大,这双眼睛给他带来许多困扰,却没有赋予他与困扰相对的特殊能力。
他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单纯的虹膜异色症,但现在看来,一切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我觉得很奇怪,霍为。”
扶桑像是轻轻叹了口气:
“除了我拔出蛇骨钉后那次短暂的失控,就算是完全体,戚长缨的表现也不像一只多骇人的恶鬼。他能清醒地跟我对话沟通,能帮我清点货物,跟正常人类也差不了多少。就算是受惊失控也能很快自我调整回正常状态,这些事,其他鬼能做到吗?”
“不能……但他是只赤邪啊,谁都没见过赤邪,而且赤邪就这么一只,说不定赤邪就是因为这份特别才能成为赤邪呢?”霍为顺着他的话想想,说。
“那如果他千年前也是这样,没有攻击性,没有伤人倾向,先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用那么狠绝的阵法镇他?”
扶桑顿了顿,又问:
“还有,你有没有想过,如你所说,世界上就这么一只赤邪,那我们听到的所谓凶戾至极十恶不赦,其实也都是听别人说的。过去这么多年,世界上的人早就死过不知道多少轮了,谁又知道戚长缨这个人本身是什么样子?
“我觉得这事有问题,戚长缨身上也有问题,但我不想听别人说,说了我也不信,我要自己看。”
扶桑拎着早就黑屏的手机,指腹轻轻点着,又突然说起另一件事:
“你说,知道我们进过黑山口,家里为什么这么大反应?还专门派人过来一对一询问,以前有过这么大的阵仗?”
霍为磕巴两下:“那,那说不定他们就是担心咱俩误打误撞弄坏了阵法,把赤邪放出去祸害人了呢?”
“那更有意思了,为什么问的时候不明明白白问,还要把关键信息藏着掖着神神秘秘兜圈子?再说,七更啼血和七阶赤邪都是秘史里的东西,不是流传千年连真实性都不确定的传说吗?他们是知道什么才这么重视阵法所在的黑山口?两个无关紧要的弟子往那边跑了一趟,他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霍为被扶桑问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扶桑站起身,本就阴郁的眉眼在昏暗光线下更显阴沉:
“早跟你说过了,别太相信什么师父,什么家族……没一个好东西。诸葛家就算哪天被恶鬼一锅端了,那也是天道好轮回。他们担心的赤邪,我偏要藏,我就要看看,到底能怎样。”
说完,扶桑扒了肩膀上的符咒,黄符在他手里烧成了灰。
那之后,他走向戚长缨。
此鬼正研究手里的按动圆珠笔,见他不会用,扶桑直接把笔从他手里抽走,按出笔芯,替他把他数出来的数字写在了纸面上。
“叮铃——”
也是那时,店铺门突然被推开,门开时晃响了门口悬挂的铃铛。
扶桑抬眼,便见一个神色颓丧的男人站在门口。
那人进来后,先环视一圈这阴暗狭窄的铺面,之后才将视线锁定在扶桑身上,哑着嗓子开口问:
“请问,这是一间铺对吧?店主是那个很厉害的扶先生……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