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个心理角落,他病态且无意识的模仿着佟榆之,来换取孔迹更加亲密的对待。
像一只被领养回家的幼犬,突然发现饲养者喜欢看自己伸懒腰打滚,便将这份行为刻画进自己的后天基因里。
这种反复的折腾倒是也有点儿好处,期末考试,佟锡林的成绩在年级里名列前茅,丝毫没受影响。
孔迹奖励了他一个新手机,夸他:“聪明小孩儿。我高中的时候什么正事儿都不干。”
“真的?”佟锡林很少听孔迹主动提起自己,感到新奇,“我觉得你很厉害。”
“不然就不会学美术了。”孔迹揪他的鼻子。
佟锡林笑着任他揪,享受着孔迹毫不吝啬的正向赞美,不闪也不躲。
如果佟锡林真的是只狗,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下去,或许慢慢也就习惯了。
可他是个人。
活生生的,有喜好有厌恶,有所求的人。
心态的转变发生在这一年的春节。
过年这事儿对于佟锡林就像他的生日:全无概念。
过去的十八年里,他过过最有年味儿的春节,恰恰是在佟榆之确诊住院之后。
同一个病房的病友不管症状严不严重,过年那几天,床边总是热闹的。各路亲戚前来探望,带着精巧的果篮,拎着自家包好装在保温桶里的饺子,欢欢笑笑互发红包。
佟锡林捧着从医院食堂打来的饭菜,坐在佟榆之旁边愣愣的看着他们,小声问佟榆之:“爸,你想不想吃饺子?”
那时的佟榆之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经常难受得吃不下饭,新年对他毫无意义。
“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呢,家里也没个大人来照顾?”
隔壁病床的家属看着他们父子俩,越看越不落忍,小声嘀咕。
然后他们送来半桶水饺,热情地招呼佟锡林一起吃。
佟锡林推了两下没推过,就接过来弯腰感谢,给佟榆之喂到嘴边。
佟榆之吃了三个就摇头不吃了,他在窗边捧着饭盒自己吃完剩下的水饺,猪肉芹菜馅,有点儿咸,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眼泪。
佟榆之去世后的两年,春节变成了佟锡林最厌恶的节日。
小镇的烟花管束不严格,他在连天的烟火炮竹声中来回翻找外卖软件,从零星几家没关门的小食店下单水饺,高额的配送费让他有点儿心疼,水饺送来已经凉了一半,面皮黏腻的粘连在一起。
他兑点儿热水泡开,将那些破皮的饺子一个个塞进嘴里,孤零零看着春晚,孤零零的等到零点,孤零零的关灯睡觉。
所以孔迹的出现,对他而言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救赎。
今年的春节或许会不一样。
大年三十早上一睡醒,佟锡林望着窗外蓝澄澄的天,心里泛起期待。
他起床洗漱,敲了敲孔迹的房门,想问他要不要贴春联。
孔迹在衣帽间里换衣服,看见佟锡林进来,过来摸了摸他的脸,说:“我今天得回家一趟。”
佟锡林愣了愣,才猛地反应过来孔迹跟他和佟榆之不一样,虽然没听他提过,但肯定是有父母亲戚的。
“啊。”他张张嘴应一声,“要去你爸妈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