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恕怀点开飞花传书的技能栏,分别填上太尉霍琰、羽林中郎将董绾和司隶校尉蒋旸的名字。涂涂抹抹思虑再三,最后小心翼翼地写上一句“丞相,你看朕还有机会吗?”“中郎将,你看朕还有机会吗?”“司隶校尉,你看朕还有机会吗?”
写完之后,殷恕怀看着规规整整板板正正的三张纸条,战战兢兢地点击了发送。
——没错,殷恕怀这是打算向大权臣投诚了。希望霍琰能看在他够怂够听话的份儿上,放弃废黜他这个皇帝。
而后,殷恕怀又给御使大夫梁恭传了一枚飞花,感谢他为自己仗义执言。
*
是夜,月凉如水。
太尉霍琰十分不快。
他在家中宴请百官,本欲同诸位臣工一起商讨废黜皇帝,改立新君之事。原以为此事稳操胜券——毕竟殷恕怀乃是奸宦张謇所立的傀儡皇帝。一个四六不懂的傻子,如何能担当皇帝重任?
所以在全面诛杀了张謇及其党羽之后,霍琰就暗戳戳地放出他欲废黜皇帝,改立代王的风声。此举不仅仅是为了铲除张謇在朝中最后的影响力,彰显他身为太尉的权柄,更是为了殷朝的江山社稷着想。
却没想到梁恭老儿!竟然在宴会上突然翻脸,还倚老卖老,污蔑他有篡逆之心。一场精心筹备的宴会因此不欢而散。
霍琰未能得偿所愿,不免郁郁寡欢。送走宾客之后,便与心腹、谋士借酒消愁。等到酒酣人散,已经是月上中天。
喝得醉醺醺的霍琰糊涂睡去。睡到深更半夜,霍琰口干渴醒,迷迷糊糊间正欲唤人倒茶,一伸手忽然摸到了胸口处——不知何时竟然被人塞了一团异物。
霍琰醉眼惺忪地睁开眼,恍惚间就看到一朵小白花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小巧精致的花朵下还缀着一张宽有两指的字条,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大字“丞相,你看朕还有机会吗?”
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寒风,原本还醉醺醺的霍琰猛然惊醒。他定睛看着手上的白花和字条,刷地惊出一身冷汗,一张红光满面的脸都吓白了。
“来人!快来人!”
守在门口的侍卫和仆人推门而入。霍琰捏着白花和字条寒声喝问:“是谁?是谁把这朵白花和这张字条放到我床上的?”
不仅趁他睡着时放到了他的床上,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了他的胸口。这要是换成一把利刃——
霍琰不敢细想,再想下去,他今后恐怕都不敢闭眼睡觉了。
闻言,守在门口的侍卫和的仆从对视一眼,立刻说道:“回禀太尉,没有人进入内室。”
“放屁!”霍琰怒喝一声:“没人进来,那这东西是怎么塞到我胸口的?”
说话间,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甲胄的将士站在屋外扬声禀报:“回禀太尉,羽林中郎将董绾、司隶校尉蒋旸求见。”
霍琰目光微凝,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都这么晚了,这两人此时过来,意欲何为?
“请他们进来。”
少顷,羽林中郎将董绾和司隶校尉蒋旸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只见两人头冠歪斜,衣裳凌乱,面上难掩惊惶之色。
行至堂前,两人向霍琰匆匆行了一礼,迫不及待从怀中掏出一物:“太尉请看。”
霍琰定睛一看,脸色忽然大变。也将自己方才收到的白花和纸条取了出来:“你们也收到了?”
“太尉也收到了?”
话落,数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那三朵小巧的白花和三张除了称谓一模一样的字条上,脸色瞬间铁青。
府中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霍琰的几位谋士也被惊醒了。众人凑在一起端详良久,也没看出这三朵白花和三张纸条的材质——似绢非绢,似纸非纸,但制作之精致华美,天下罕见。
良久,一位身穿儒服,头戴缁布冠的谋士喟然长叹:“自古以来,只有服丧戴孝者着白。留花之人想必是在告诫我等,倘若再敢妄言废立之事……”
说话之人乃是霍琰最信任的谋士樊涓。他已从这三张字条的信息推断出,留书之人就是宫中那位传言痴傻的皇帝陛下。可一个痴傻的傀儡皇帝,如何能做到将自己的留书从皇宫大内,送到三位实权武臣的卧榻之上?
要知道自从太尉诛杀了张謇并一众奸宦之后,便命他最信任的心腹董绾担任羽林中郎将,并率领三千侍卫接管了皇城的戍卫。没有太尉霍琰的手书,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皇宫。此举正是为了切断宫中与外界的联系,避免包藏祸心之人与宫中勾连。
而太尉霍琰是在今夜举办的家宴,被三千侍卫困在深宫之中的小皇帝不仅在当天晚上就准确得知宴席上的对话,竟然还能越过重重护卫,将他的手书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三人胸口。
一想到此举背后透露出来的深意,所有人都觉得头皮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