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听过一种说法,不怕鬼哭,就怕鬼笑,半夜呜呜咽咽躲起来哭的鬼未必多凶,但笑成这样大概率阴得没边。
“哎呦!”纸媒婆发现新娘自己掀了盖头,吓得嗓子都变了调,她冲上来就给谈雪慈死死盖住,然后将人拖走,“别让新郎官等急了。”
她说到最后一句,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像撞了鬼一样,让谈雪慈觉得她好像比自己更希望这个婚礼赶紧结束,然后就能扔下他逃跑。
谈雪慈被推推搡搡,终于停在了一个地方,他苍白的小脸抬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一股大力按向他脑后。
强迫他拜了下去。
“一拜天地!”司仪是个男声,嗓音也跟纸媒婆一样又冷又诡。
谈雪慈已经恐惧到浑身都不听使唤了,却根本没办法反抗,只能被拖拽着,换了个方向,然后脑袋又被使劲按了下去。
对方力量之大,让他怀疑再来几次,自己的脖子都会折断。
谈雪慈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慌乱中伸手乱抓,好像抓住了什么冰凉修长的东西,双手被轻飘飘地托了起来,又跪稳在原地。
“二拜高堂!”
谈雪慈呆了下,他心跳剧烈,胸膛都在发痛,但也只能僵硬地跪在原地,被人按住脑袋,再次用力地叩拜下去,喉咙瞬间腥甜一片。
他脑子嗡的一声,突然被一股巨大的阴冷茫然感笼罩住,就好像灵魂都已经不属于自己。
“夫妻对拜!礼成!”
拜完之后,按在他身上的手突然都松开了,谈雪慈跪在地上,就着跪拜的姿势软倒了下去,闹哄哄的宾客也如潮水褪去。
谈雪慈倒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背后的门砰砰作响,好像有人在往门上贴什么东西。
他甚至听到了几道正常的人声,还有嘈杂的脚步,但很快就再次寂静下去。
阴沉的夜晚,整个贺家老宅都死寂到没有任何声响,谈雪慈心脏嗵嗵直跳,有种整个贺家只剩下他一个活人的感觉。
他还撅起屁股跪着,少年的腰肢很细,伏下去时弯出姣好的弧度,他膝盖疼得厉害,用发抖的手臂撑住地,终于坐了起来。
贺家大概是怕他跑掉,没给他穿鞋子,他蜷起脚趾,努力将冰凉的双脚都藏到裙摆底下。
囍帕仍然挡在眼前,在这种陌生又诡异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让他很恐惧,但是他抬起手摸到冰凉的绣线,顿时打了个哆嗦。
他没勇气扯掉。
生怕再被什么怪东西突脸。
谈雪慈抱着膝盖,身体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往后挪,直到背后抵住了什么东西,有了依靠,他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细白指尖攥住囍帕,轻轻地往上撩起了一点。
出于意料的,这个祠堂一样的房间没有摆放任何红灯笼红蜡烛,反而挂了很多白花白布……甚至还有各种花圈和招魂幡。
谈雪慈呼吸一紧,他僵硬地转过头,这才发现他刚才靠住的是什么。
是一口通体乌黑的棺材。
谈雪慈差点惊叫出声,冷汗一瞬间沿着脊背淌下,他惊慌失措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开的。
囍帕还挂在新娘子乌黑的头发上,要掉不掉,遮住了他半张惨白的脸颊,映着鬼火一样的白灯笼,衬出种怪异又令人战栗的美貌。
谈雪慈从棺材旁边退开,这才终于看到了摆在棺材前面的案台,他已经不敢看了,眼神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往上。
然后对上一张黑白遗照。
遗照上的男人苍白俊美,骨相立体挺拔,眉弓像耸起的一对小山峦,压低下来,在眼窝遮出很浓重的阴影,显得尤为深邃,对方穿了身黑色西装,沉郁幽冷的桃花眼好像天生含笑,就连嘴角都勾起了带笑的弧度。
只是旁边的烛火太黯淡,面容都被模糊掉,在这样的夜晚难免显得鬼气阵阵。
谈雪慈瞳孔一颤,映着明明灭灭的烛火,冷汗沿着他消瘦的脸颊滚落下去,阴风簌簌穿堂而过,他心口也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