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
那孩子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使君大人今日就有空闲,还请郎君跟我来罢。”
说罢,他转身便走。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发现陈襄并未跟上,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陈襄:“郎君?”
陈襄:“……”
他措手不及。
这孩子是怎么笃定萧肃今日有空,又一定会接见他这个素未谋面的豫州士子呢?
一个不太妙的预感涌上陈襄心头,他心中估算这孩子的年龄:“……还不知小郎君的名讳?”
“萧榆,小字阿木。”小孩道,“使君大人正是吾阿父。”
陈襄悬着的心死了。
怪不得他会觉得这孩子面善。
想当初,萧肃丧妻,与幼子相依为命。他为了逼迫萧肃入伙,就是用其幼子相要挟。
虽说后来他后来也察觉到萧肃这家伙是在顺水推舟,但面对着当初的孩子,陈襄还是有些不自在。
万幸这孩子当年才两岁,对这件事情应该毫无印象。
陈襄彻底放弃了挣扎。他将手中的糖葫芦又递还给大爷,让其帮为代拿一会,而后面无表情地跟上萧榆的脚步。
——来都来了,反正早晚也躲不过的,不如速战速决,拿到名帖赶紧离开。
武安侯做的事,跟他陈湘有什么关系?
……
萧榆引他至后园门,守卫简单盘问陈襄几句就放他进去了。二人穿过后花园、内宅区、吏舍廊院,一路行来,府衙中人似乎都认得萧榆,对他身后的陌生面孔并未过多留意。
两人过三重仪门,抵达正厅。
萧榆立于悬鱼屋顶之下,向陈襄一礼:“使君大人就在其中,郎君自去即可。”
陈襄回了一礼:“多谢小郎君引路。”
言罢,他挺直了身,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方才迈步上前,叩响了大门。
“请进。”
一道声音自门内传出,低沉温润,如微凉醇厚的酒酿一般流淌而过。
陈襄推门而入,一眼便望见一人端坐于书案之后。
那人未着正装,似是本无见客之意,只着一身素简无纹的便服,披着软烟色的外袍,亦未戴冠,仅以桐木簪半绾着发。
对方身材伟美,面容沉静,微垂的眼睑显得温和无害。其人如经久打磨的玉石一般温婉内敛。
桌案上的博山炉散着袅袅烟雾,轻薄地环绕其在周围。
陈襄看见对方这副样子便觉牙疼。
这家伙可不似表面这般是个温雅文士,若站起身来,修八尺有余!
虽说萧肃总摆出一副温顺谦和的样子,但陈襄至今仍忘不了,对方当初仅用一只手便拎他上马,轻松的如同拎起一只兔子。
他趴在对方身前,眼睁睁瞧着他拉开了三石的重弓,一箭贯穿了三名敌兵、两面盾牌。
啧,西凉人。
装什么文弱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