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原本就因为连续加班和项目不顺而心情低落,变得更沉,更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盯着电脑屏幕,眼前那些跳动的数字和图表,都变成了一片模糊的、令人烦躁的色块。
江冉……真是太可恶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苏木其实毕业之后,没怎么主动跟江冉联系,是故意的。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原因,包括他自己,也常常试图忽略。
江冉那个高富帅,大学的时候就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焦点。追他的男生女生,能从宿舍楼排到校门口。
可江冉本人,至少在苏木他们这些室友面前,从未谈过恋爱。
他对苏木……确实挺好的。
那种好,自然,妥帖,不给人压力,却偏偏在苏木那颗因为出身而格外敏感、又因为见识了更大世界而悄然变化的心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就是这些零零碎碎、在当时看来或许只是室友情谊或江少爷人好的细节,像无声的春雨,一点点浸透了苏木心里那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荒地。
等他惊觉时,那片荒地上,已经悄然长出了一株不该有的、名为喜欢的幼苗。
不是对朋友的喜欢,不是对优秀同伴的仰慕,而是更隐秘、更汹涌、也更让他恐慌的。
——心动的感觉。
他被江冉……掰弯了。
这才是他毕业后,不敢、也不知该如何主动联系江冉的真正原因。
他害怕一旦联系,那份被他强行压在心底、试图用忙碌和距离来淡化的隐秘情愫,会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暴露在江冉面前,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所以,他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躲得远远的。
结果现在,江冉居然要订婚了。
从消息一向灵通的瘦猴嘴里出来的,苏木又酸又涩。
偏偏祸不单行。
当时他手头跟进的一个项目,出现了不小的纰漏,虽然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但作为项目组一员,也脱不了干系。
上司的责骂,客户的投诉,同事或明或暗的推诿,像一张张无形的网,将他裹得透不过气。
苏木只能把那股心酸和憋闷死死压在心底,打起精神,熬了几个通宵,一点点去处理那些烂摊子,写检讨,改方案,低声下气地沟通。
就是在那段焦头烂额、身心俱疲的日子里,公司安排了一次去江州出差的行程。
苏木拿到出差通知时,盯着江州那两个字,愣了很久。心里那潭因为忙碌而暂时沉寂的死水,又漾开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一个灰心失意的男人,想法能有多大胆,就能有多有产。
那些平日里被理智和现实死死压制的念头,在疲惫、挫败和某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催化下,开始不受控制地野蛮生长。
他躺在床上,望着出租屋的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瘦猴的话,回想着大学时江冉的温柔,回想着自己这两年拼命攒钱却依旧看不到出路的挣扎,还有那份深埋心底、见不得光也永无回应的喜欢。
他想,他这辈子,大概是真的、永远也触碰不到江冉了。
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几百公里的距离,那是整个世界的参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