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堆着些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快递箱,窗户不大,采光一般,白天也需要开灯。
苏母一进门,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走到床边,摸了摸那床不算厚实的被子。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散落在桌上的书本和杂物。
收拾了一会儿,她背对着苏木,抬手,用袖子飞快地擦了一下眼睛。
“你说……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转个身都费劲,挪个脚都怕碰到东西……你一个人,在这里,干着那份不开心的活……到底图个什么开心?”
苏木:“妈,这里的人都这样。”
他想起了老家,想起了凤凰村。
想起了他们家的那个大院子。院子一半是泥土地,夏天会长出青草,墙角有鸡窝,屋檐下挂着风干的玉米和辣椒。
院子很大,小时候,妈妈养过一只雪白的小兔子,放在竹笼里。
他会把兔子放出来,看着它一蹦一跳地在院子里撒欢,他就追在后面跑,笑声能惊起飞过院墙的麻雀。
阳光是暖的,风是带着青草和泥土味的,天地是开阔的,跑累了,往地上一躺,就能看见蓝得透亮的天空和慢悠悠飘过的云。
而现在,他蜗居在这个屁大点、连阳光都显得吝啬的城市角落里,像一只被困在透明罐子里的虫,挣扎着,迷茫着,甚至……身体里还孕育着一个他完全没准备好的、全新的、脆弱的生命。
于是,苏木去便利店老板打了声招呼,辞了这份短暂的夜班工作,结算工资。然后,他便跟着父母,踏上了回乡的路。
这一路,辗转漫长。
先从B市的高铁站出发,坐了几个小时的动车,抵达他们省份的省会;再从省会换乘长途大巴,摇摇晃晃地开向县城;到了县城,又挤上人声嘈杂、走走停停的城乡公交,一路颠簸着驶向镇子;最后,是苏木那位在镇上开小卖部的叔叔,开着他那辆漆皮剥落、突突作响的三轮车,把他们一家三口,连同行李,一路突突着接回了凤凰村。
车轮碾过熟悉的、有些坑洼的乡间土路,带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木靠在三轮车有些硌人的栏杆上,看着两旁飞速后退的田野、农舍、和远处连绵起伏、在暮色中呈现出青黛色的凤凰山轮廓,心里也被这开阔的景色和带着泥土芬芳的风,吹散了不少。
路上,苏母问:“小木啊,妈问你……你喜欢……那个孩子的……另外一个亲人吗?”
苏木脸上浮起窘迫和淡淡涩意的红晕:“……喜欢,他对我,其实挺好的,可是……我们不太可能。”
苏母听了,眉头微蹙,似乎不太赞同儿子这种未战先退的态度:“你没去争取,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呢?说不定……”
“哎呀,妈,反正我就是知道,咱们……别提这个了。”
回到村里,苏木发现,凤凰村这些年确实变化不小。
因为凤凰山山清水秀,风景不错,前几年有外面的商人来投资,搞起了小规模的旅游开发,村里通了更宽一些的水泥路,沿路还建起了几家农家乐和卖土特产的小店,看上去比记忆中要洋气一些。
但村里的人,却似乎更少了。
青壮年大多还是选择外出打工,去更大的城市寻找机会,留下的多是老人、孩子,和一些守着田地、不愿离开故土的村民。
走在熟悉的村道上,路修好了,房子也翻新了一些。
路上遇到了几个苏木还有印象的、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伯婶娘。
苏父苏母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寒暄几句,对方自然也好奇地问起苏木怎么突然回来了。苏母说,孩子工作累了,回来歇一段时间,养养身体。
对方也识趣地不多问,说几句回来好,回来踏实之类的话。
快到家门口时,遇到了隔壁的邻居。
也是简单的问候,没有多聊。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但院子还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回来后的日子,平淡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