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确实还在秘境之中,但距离怀灵他们已经极远,他探查了许久,也未曾感知到一丝一毫蓬壶弟子的气息。
倒是……
聂剑知的气息就在附近。
他与聂剑知交手太多次,彼此的本命剑早已熟悉对方的灵力。春雷对照夜清的感知更是敏锐得可怕。
不知方才的探查,是否惊动了对方。
此地不宜久留。
雪千山一想到要应付聂剑知就感到一阵头疼,他转过脸,正准备和谢知微商议。
一抬眸,他却发现,谢知微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调息。
他就坐在篝火之后,正安静地看着他。
谢知微半张脸隐在摇曳的阴影里,那眼神幽深得让雪千山心头莫名一跳。
雪千山微蹙起眉:“谢师弟?”
“无事。”谢知微忽然轻轻地笑了,“只是想起,师兄第一次与我说话,也是在这样的火堆旁。”
这话倒是勾起了雪千山一段久远的记忆。
“我记得,那是你狐岐老家的习俗,”雪千山道,“思念亡故的亲人时,便烧一封写有其名的灵纸鹤,纸鹤会将生者的牵挂带去彼端。”
“难为师兄还记得。”谢知微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扬起眼眸,目光笔直地刺向雪千山。
那目光幽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那是我在云穹峰过的第一个生辰。因为我是狐岐邪修之子,出身不祥,师兄弟们都避着我。夜里,我实在思念娘亲,便偷偷跑到后山,想为她烧一只纸鹤。可我不会生火,找的木柴又湿,最后弄得浓烟滚滚,眼泪都被熏出来了。”
“最狼狈无措的时候,师兄你来了。”
“我当时吓得要死,因为师兄你从未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以为师兄是那种……清冷如天上月的人,一眼就能将人冻住。”
“我想,完了,若被师兄看到我哭的样子,一定会鄙夷我吧?我身上流着不洁的血,又这样懦弱、蠢笨……不如死了算了。”
雪千山听得眉头紧锁:“没有人会因出身而该死,谢师弟,你……”
“可师兄——你没有。”
谢知微忽然笑了,那笑容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执拗。
雪千山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可眼前的人,是他最信任的师弟,端正可靠,前世更是他最得力的臂助。若无对方辅佐,他绝难带领凋敝的蓬壶坚持那么久。
也许,他只是受伤后心神脆弱,才会和平时不太一样。
就在雪千山出神的片刻,谢知微凑了过来。
“师兄当时递给我一张帕子,还同我说了话。从那夜起,再没有师兄弟敢为难我。”
他说着,猛地抓住了雪千山搁在膝上的手。
掌心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炭。
雪千山下意识就想抽手,谢知微却抬起脸,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调唤他。
“师兄,”他问,“你为何从不叫我的名字?”
雪千山一怔。
谢知微的目光紧紧锁着他:“你称呼小师弟时,都是直接唤他‘怀灵’的。”
这话听着,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也对。
如今的谢师弟还不到二十岁,漫漫仙途刚起了个头,在他面前,到底还是个孩子。
更何况,他与自己一样亲缘淡薄,或许只是……将自己当做了长辈依赖吧。
想到此,雪千山的心防不由得软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