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身子已经没多少力气,没有别的举动,点点头。他坐在石头上面,看着山洞外面的情况。
行囊刚被裴惊寒拖出小洞穴半截,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官兵们朝着山洞附近折返的急促响动,还夹杂着他们得意的狞笑。
“赵队,您这招太绝了!故意喊撤引他们出来,果然炸出这么多藏着的耗子!”
“哼,这些难民精得很,不演这么一出,哪能把藏在犄角旮旯的都揪出来?”赵队的声音带着志在必得的狠厉,离洞口越来越近。
裴惊寒脸色骤变,哪里还敢拉行囊,一把将半截行囊推回洞穴,反手拽住裴寂的胳膊,猛地往小洞穴里缩。
两人手脚并用地钻进去,慌乱中带倒了几块碎石,石头倒地的声响,在官兵的脚步声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在此时有官兵抓住了几个藏身与山洞与山体缝隙的难民,他们逃过一劫。
又是一场大屠杀,官兵们终于离开了。
裴寂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不敢重半分。他能听到赵队得意的吩咐:“都捆结实了,带回营里慢慢处置,一个都别跑了。”
随后便是杂乱的脚步声、拖拽声,渐渐朝着洞口远去。
山洞内渐渐亮起来,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官兵身上的汗味久久不散,弥漫在空气里,呛得人几乎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没有哭喊,没有脚步声,甚至连风吹过茅草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裴惊寒依旧保持着紧绷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缓缓松开按在弟弟肩上的手。他侧耳听了又听,确认官兵的身影早已远去,才颤抖着声音说:“小宝,他们终于走了。”
裴寂的身体软了下来,靠在兄长怀里,压抑许久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来,却还是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眼泪混着脸上的泥土,淌出一道道痕迹,芯子是成年人的躯壳是三岁孩童的,身体的各种反应即使竭力控制过,面对这种情况还是恐惧。
裴惊寒抬手拍着弟弟的后背,自己的眼眶也红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战栗,拉着弟弟爬出了小洞穴。
行囊还好好地躺在里面,只是沾了些泥土。裴惊寒快速将行囊拖出来,检查了一番,确认里面的干粮和水都还在,才松了口气。
裴寂擦干眼泪,紧紧攥着兄长的衣角,“哥,我们快走吧。”
主洞的地面上,还残留着挣扎的痕迹,仿佛能看到方才难民们绝望的身影。
裴惊寒点点头,脸色凝重。他拉着弟弟,脚步轻缓地走到洞口,再次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拨开茅草,钻了出去。
山林间的晨光已经明亮起来,却照不进昨夜的阴霾。远处的山道上,早已没了官兵和难民的踪影,只剩下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声。
兄弟二人相扶着,快步钻进密林深处。他们不敢回头,也不敢停留,只能朝着远离官兵营地的方向拼命赶路。
劫后余生的庆幸里,裹着沉甸甸的恐惧与悲凉,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的体力都已透支,裴寂的脚步越来越沉,眼皮也开始打架。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裴惊寒忽然眼前一亮,压低声音道:“小宝,你看前面!”
裴寂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坳里,隐约有一座破败的茅草屋,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那是一座极为简陋的屋子,屋顶的茅草已经稀疏不堪,墙壁也有多处坍塌,显然已经荒废了许久,但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却无疑是一处能遮风挡雨的避难所。
兄弟二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到茅草屋前。
裴惊寒先推门进去,仔细检查了一圈,回头对裴寂说:“进来吧,我们今日就在这儿歇脚。”
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尘土味,地上铺满了干枯的树叶和杂草。
裴惊寒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将行囊放下,又捡了些干燥的树枝堆在门口,还算软和的枯草铺在地上,随后将行囊中的被褥拿出来铺在枯草之上。
裴寂一屁股坐在被褥,再也支撑不住,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疼。他靠在哥哥身边,看着屋顶破洞透进来的阳光,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却又莫名地安心。
“哥,我们安全了吗?”他低声问。
裴惊寒摸了摸他的头,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释然:“暂时安全了。”他将弟弟搂进怀里,用小被子裹住他冰凉的身子,“睡吧,小宝,等睡醒了,我们再想以后的事。”
裴寂点点头,在哥哥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终于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