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小旗主惊叫着带队后退,田文琼与周瑛率军民追击十余丈,见清军重整队列,才借着石兽掩护退回。
萨布素气得青筋暴起,亲自提刀督阵:“再退者斩!弓手火铳手压上,三轮齐射!”
又一轮箭雨如黑云压境,石兽身下落满箭矢,没过了兽脚。
清军步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再次推进,可刚过先前的伏击点,第二轮滚石又骤然而至。
如此拉锯两轮,神道上堆起尸山,清军付出三百余人的伤亡才推进至神道中段,硝烟中露出四方城碑亭坚硬的轮廓。
这座方形碑亭恰似磐石踞守要道,边长三丈的墙体厚达六尺,原本的四门已被砖石封堵,只留下碗口大的射击孔。
亭内“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高逾三丈,碑身缠绕着粗麻绳,供士兵攀爬至顶;下方堆积着石块与浸油的干草,九名火铳手伏在檐角后,如狩猎者紧盯逼近的清军。
“火铳齐射!”
萨布素故技重施,数十支火铳同时对准射击孔。铅弹穿透砖石缝隙,亭内传来闷响,鲜血顺着石缝渗出,蜿蜒流过碑亭的墙体,如一道道泪痕。
“架云梯!”
四架裹着铁皮的云梯被推至碑亭四角,清军士兵咬着刀快速向上攀爬。
“扔石头!”
周瑛在碑亭上厉声呼喊,民壮们抱起石块顺着云梯向下猛砸。
一名清军刚攀至丈许高,被石块正中面门,血溅横档,软踏踏坠落,脊柱撞在碑亭底座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可清军的箭雨与火铳一刻不停,一个民壮刚探身扔石,就被铅弹击穿头颅,尸体从亭顶滚落,砸在攀爬的清军身上,两人一同坠入尸堆。
云梯上的清军终于翻上亭顶,周瑛挥刀迎上,那清军的半边脑袋连带头盔被削飞,倒栽葱落地在地上炸出一朵血花。
清军已撞开石块,攻入碑亭,田文琼躲在碑后单膝跪地,长刀“噗嗤”捅穿一名清军的腹部,却被身后的刀划伤后背,鲜血浸透甲胄。
他反手肘击,将偷袭者撞向碑身,额头撞在碑角上,当场毙命,鲜血喷在“神功圣德碑”的篆文上,染红了“大明”二字。
萨布素见亭内厮杀胶着,怒极狠发,下令火攻。
工兵点燃捆捆浸油的干草,用长杆挑至碑亭顶部。木质屋顶腾起烈焰,浓烟从射击孔涌入亭内,守军呛得剧烈咳嗽,眼泪混合浓烟,视线一片模糊。
一名民壮的手臂被火焰燎到,不慎从亭顶坠落,几个清军趁机举起长矛,把他像猎物一般挑在矛尖。
“撤!从秘道走!”
周瑛挥刀劈开一名扑来的清军,浓烟已熏得她视前发黑。
众人相互搀扶着往亭后秘道退去,那张水生突然停下脚步,抱起身边的火油桶,对田文琼吼道:“琼哥快走!我来断后!”
不等众人反应,他已将火油浇在身上,自焚后扑向碑下的干草堆。
大火顿时封住碑亭入口,张水生的身影在火中舞动,清军被这惨烈的一幕震慑,竟无人敢上前。
田文琼与周瑛回头望了一眼,火舌已舔舐到“神功圣德碑”的碑额,张老拴的惨叫声消失了。
待清军扑灭大火冲入亭内,只见熏黑的碑身与满地尸骸。
萨布素望着碑上“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七个字,伸手抚过碑身的刀痕,指尖沾满焦黑的炭灰。
神道尽头的棂星门已隐约可见,可这短短数里的路程,已耗损他数百兵力,空气中的血腥味与焦糊味他见惯不惊,但这场原以为轻松的抢夺战竟是他南下以来罕有的硬仗。
战场再次转移到神道上,这次明军并未走远,伏在两侧石象生后,当清军先头部队的旗帜刚穿出四方城的券门,伏兵便从石像后跃出,短兵相接的金属碰撞声让静穆的神道沦为修罗场。
无数捉对厮杀的身影里,一道瘦小的黑影格外扎眼。
这少年不过十二三岁,手持弹弓,灵活得像只猴子,借着石像掩护,一次次探身射出石子,近距离直击清军面门,几乎百发百中。
一名旗兵刚挥刀砍伤乡勇,左眼便被石子击穿,惨叫着捂眼跌倒。另一名火铳手正装填火药,石子精准砸中他的门牙,碎牙混着鲜血喷了一地。
周瑛挥刀劈断一名清军的长矛,余光瞥见那熟悉的身形,心像被锥子扎了一下。
少年虽以粗布蒙脸,但那握弹弓的姿势、闪躲时的步态,分明是弟弟宗保啊!
她惊得浑身一僵,想要冲过去,三名清军已缠上来,刀锋封锁全部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