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框空荡荡,玻璃已全部碎裂,没有人清理,玻璃碎蒙着泥灰,和一些脏污的垃圾混杂在一起。
太宰先是从窗户往里面看了几眼。
这个仓库面积不小,灰尘很大,破旧又昏暗。
只是站在窗外看,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过,他的视线扫过仓库的门口,那里有一个相当明显的湿泥鞋印。
小小的、属于少年的鞋印,显眼得和陷阱似的。
太宰走进仓库里。
相比起墙,仓库的屋顶很潦草,只是两层铁皮,还破了不少口子,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雨点砸在铁皮上,发出锅碗瓢盆相互撞击的声音。
地面上杂乱不堪,流浪汉留下的篝火的残痕、食物包装袋,以及鸟和蝙蝠的粪便……
复合的腐烂味道,袭击了太宰的嗅觉。
换作任何一个寻常的人,都会忍不住皱一皱眉,然而,这强烈的冲击,并没有调动起他的感官。
太宰依然陷在一种空白的混沌之中。
他夹在外套之外的雨水和外套之内的河水之间,就像夹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的缝隙处,而又不属于任何一边。
冰冷的迟钝感官。在这之中,他不具备一个人类所能拥有的具体的详尽的知觉,一切都那样模糊,一切都那样抽象,而这,不能责怪河水。
太宰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不是因为腐烂气味,或者空间中的灰尘,也不是因为在河中飘了过长的时间……只是因为,“他还活着”,这个糟糕透顶的、令人作呕的、走投无路的事实。
他弯下腰,又吐出了一些水,他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飘在空中。
太宰甚至能以漠然的旁观者视角,看见自己湿漉漉的黑发和睫毛,看见被泡得皱起的惨白的皮肤,看见——
一个脸颊上和他一样,贴着一块方形纱布的白发少年,从仓库内的一堵墙后面,毫无防备地走了出来。
少年的发色很少见,瞳色则呈浅淡的、说不清是蓝还是紫的瑰丽颜色。
无论是白发还是眼瞳,都泛着一层浅灰的调,仿佛笼罩着无法散去的,永恒的阴霾。
……
长与涣觉得自己要痛死了。
他的左手软绵绵地耷拉着,没有力气,一直在流血。
脑袋有种眩晕的感觉,他记得,这是因为“失血过多”。
手臂失血过多,为什么会造成脑袋眩晕?
长与涣认为,这是人类设计中的重大bug,假如让他来设计人类,一定不会让人类手臂的伤势影响到头。
的确,他可以许愿很多的事,让左手恢复也未尝不可。
但假如他要让“伤口痊愈”施加在自己身上,就一定得付出更严重的代价——
他需要用更多的痛苦、更深的伤势,换取治愈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