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是被浑身肌肉的酸痛唤醒的。
昨夜那番不得章法的练习,此刻化作了每一寸筋骨无声的抗议。她推开障子门,晨间的凉意扑面而来,却见庭院中已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继国严胜不知已静立多久,羽织的边缘沾着细密露水。见她出来,他目光平静地掠过她略显僵硬的动作,从袖中取出一个素白瓷瓶,以无可挑剔的姿态递到她面前。
“此药可缓解酸胀。”他的声音如常清冷,“涂抹于不适处,稍作揉按即可。”
时玖接过药瓶,指尖触到瓶身温润的凉意:“你特意送来的?”
“顺路。”他答得简练,视线转向院门处,仿佛只是随意一问,“缘一还未起?”
话音方落,缘一的身影便出现在廊角。
他捧着空的食盒,见到严胜的瞬间,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亮了起来,如同晨曦初照的深潭。
“兄长。”他快步走近,在严胜面前停下,仰起的面容上带着纯粹的敬慕。
严胜静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
那是一支手工粗糙的木笛。杉木材质,孔洞略有不均,削痕尚新,看得出是初学者用心制作的痕迹。
时玖的目光落在严胜递笛的手上——那修长手指的指腹处,贴着几道极细的布条,边缘隐隐透出淡红。
缘一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笛,将它捧在掌心,如同承接一件稀世珍宝。
“若遇困厄,”严胜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平日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温度,“可吹此笛,身为兄长,自当护你周全。”
“多谢兄长。”缘一轻声应道,将木笛贴近心口,眼中的光温柔而专注,“我会永远珍藏。”
时玖适时上前,目光落在木笛上,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严胜竟还有这般手艺。这笛子虽质朴,却是独一无二的用心之作。”
严胜神色未动,只淡淡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他转而看向时玖,“昨日的练习,可有心得?”
时玖眼睛一亮:“正想请教,不如趁此机会,我们一起练练?”
她说着取来几柄竹刀,将其中一柄递给缘一:“缘一也试试看?”
严胜瞥了一眼身形尚显单薄的幼弟,未置可否,只从容接过竹刀,在庭院中央站定。
他身形微侧,竹刀随势而起。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每一式都精准如尺规量裁,最后收势时衣袂轻扬,气定神闲。
时玖由衷赞叹:“果然精妙。”
缘一静静看着,眼中映着兄长挥刀的身影,专注得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刻入心底。
严胜将竹刀递向缘一:“你来。”
缘一双手接过,依样摆开架势,那一瞬,他的气息忽然变得极其沉静。
竹刀破空的声音短促而凛冽。
并非多么复杂的招式,只是最基础的一记挥斩——却快得几乎化为残影,精准停在严胜方才收势的同一位置。动作简洁到极致,仿佛去除了所有冗余,只余下最本质的轨迹。
庭院陷入寂静。
严胜凝视着缘一手中的竹刀,神色依旧平静,但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有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悄然凝结。
时玖心头一紧,快步上前,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