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劭低着头,嘴唇几乎碰到对方耳廓,低声说了句什么。洛珈,褚勋后来才知道这个名字,他很轻地点了下头,脖颈弯出一个温顺的弧度。然后冉劭抬手,掌心覆上他的后颈,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块皮肤,低头在他额前印了一个吻。
直到婚宴那次,离得不算近,但足够褚勋看清洛珈的侧脸。一道淡色的疤痕斜斜划过眉骨,没入鬓角,非但没破坏什么,反倒给那张过分漂亮温顺的脸添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上好的瓷器,裂了道细纹,却因此有了故事。
队里私下传过许多次,说洛珈跟了冉劭很多年,早得几乎没人记得清具体时日。
只是从前冉劭从不带他露面,藏得严严实实。
直到去年出了那桩几乎要命的事故,冉劭从重伤昏迷中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结婚报告,没留任何转圜余地。
“他痴心妄想。”冉劭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
褚勋张了张嘴,还想再问点什么。
可就在这一瞬间,尖锐凄厉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山谷间虚假的宁静。
那声音高频、持续,像无数把钢针同时扎进鼓膜。
褚勋瞳孔骤缩,猛地抬头望向实验区方向:“有人闯进来了!”
冉劭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就已经动了。
他身形未转,视线却像钉子一样死死锁住东南角铁丝网的方向,那里正传来金属被暴力扭曲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通知博士,启动紧急预案,准备撤离。”他的声音快而冷。
闯入者来势汹汹。
二十几个身影从林间暗处暴起,动作迅捷得不像人类,更像某种猎食动物。
他们全身裹在漆黑的战术服里,脸上蒙着同样颜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双眼睛,在渐浓的暮色里反射出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光。
特制的军用卡车粗暴地碾过灌木,停在残破的外围防线外。
车上的人跃下,落地无声,随即像黑色的潮水,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效率向内推进。枪声不是点射,而是密集的、压制性的扫射,子弹打在混凝土墙壁和金属支架上,迸溅出连串刺眼的火星。
“砰——轰隆!”
沉重的合金大门在一阵剧烈的爆炸气浪中向内轰然倒塌,烟尘碎石冲天而起。
几乎就在下一秒,更多黑影从四面八方翻越围墙、撞破窗户涌入,枪口喷射的火光在昏暗的基地内部交错闪烁,瞬间将这片隐蔽在山坳中的空间变成了被死亡彻底包围的囚笼。
游薰缩在濯荣身后。
她身边跟着的两名助手同样面无人色,手里死死抱着密封的银色金属箱。
濯荣一手护着她们,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后门冰凉的合金把手,可当他从门缝向下望去时,动作猛地僵住了。
“操!”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咒,“被包围了。”
游薰是异能者,但她的能力全点在精密的精神感知与数据分析上,此刻除了能听到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的、充满攻击性的混乱精神场外,毫无用处。
他们三人,加上留守在基地内部的四名战斗型异能者,此刻被困在这间不算宽敞的中控室里,像热锅上的蚂蚁。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硝烟味,还有某种电子元件过载后散发的焦糊气息。
就在此刻,右侧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滑动声,一道原本与墙体融为一体的暗门悄无声息地移开。冉劭侧身闪了进来,怀里拖着褚勋。
年轻队员脸色惨白,左肩胛骨下方一片深色的濡湿正迅速扩大,呼吸急促而浅。
游薰立刻蹲下身,从助手颤抖着递过来的药箱里扯出止血绷带和凝血剂,手指还算稳,迅速处理着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濯荣没看褚勋,看向冉劭:“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最后一个出口,”冉劭抬手用袖子蹭了下额角的汗,混着不知是谁的血,“在我们进来的时候,也被堵死了。”
“他们怎么可能对这里的地形这么熟?!”濯荣的声音里压着惊怒,还有恐惧。
这处基地的位置和内部构造都属于高度机密。
冉劭的目光掠过濯荣,落在游薰身上。
“他们应该是冲着您来的,博士。”他语调沉了下去,“基地的援兵,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我在信号被彻底掐断前最后一秒发出了求救,但……”
他的话没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扇正在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合金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