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珈住进了他以前住过的院子。
那院子在G区基地深处,不算大,胜在清净。围墙有些斑驳,显出几分无人打理的寥落。
自饶容身死、洛珈随之消失后,这里便彻底空置下来,积了厚厚的灰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带着腐朽木料气息的死寂。
但没过多久,这方小小的、沉寂的院落,便重新有了人气。
主人活过来的气息,灰尘被仔细拂去,破损的窗棂被修补好,院子里疏于打理、几乎枯萎的花草被清理掉,换上了几盆新鲜的、叶片肥厚的绿植。
屋内的陈设也恢复了旧观,简单的桌椅,铺着素色床单的木床,靠墙的书架上摆着一些书,还有洛珈自己惯用的厨具。
他一直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
饶容留下的那些兄弟,那些G区基地最初的骨干,如今或掌握着基地一部分权柄,或是冲锋陷阵的核心战力,对洛珈的态度,都透着一股近乎异常的尊重,甚至可以说是……盲目的服从。
只要洛珈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目光都会恭敬地追随过去。若洛珈需要什么,一个眼神,甚至只是微微侧首,便立刻有人上前,殷勤而沉默地伺候,斟茶倒水,递上所需的物品。
这种态度,比什么孝子贤孙还要来得服帖。
没办法,洛珈几乎是元老级别的人物。
他的异能很神秘。
几年前,城西加油站那场吞噬一切的、突如其来的大火。
记得消息传来时,整个G区基地如同被投入冰窟的死寂和难以置信的恐慌,他们在一片焦黑扭曲的废墟中,找到饶容那具早已面目全非、只能从残破衣物和随身信物上勉强辨认的遗体时,洛珈的样子。
那时的洛珈,比现在更年轻,眉眼间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
他站在那片散发着浓重焦糊和死亡气息的废墟边缘,穿着沾满烟灰和泥泞的衣衫,脸上没有泪,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只有一片近乎透明的、死寂的煞白。
嘴唇紧紧抿着,唇心处却残留着一抹不知道是咬破了自己、还是沾染了谁的血迹,鲜红刺目。
他走到饶容的遗体旁,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缓缓地、极其小心地,蹲下身,伸出手,一点一点,徒手拂去那焦黑躯体上粘附的灰烬和碎石。
然后,他脱下自己那件同样沾满污渍的外袍,将残骸小心地包裹起来。
洛珈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周围或悲痛、或愤怒、或茫然无措的脸,含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一字一顿道:“我……一定要让冉鸿朗……付出代价。”
他们见过洛珈平日里的温柔沉静,也见过他在饶容身边时、偶尔流露出的、带着依赖的明亮笑意。
可那一刻的洛珈,露出了美丽表象下的锋利,让他们在震惊悲痛之余,也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混杂着畏惧与誓死追随的复杂情绪。
G区基地的这些老成员,比谁都清楚洛珈的厉害。
他不仅是饶容的爱人,更是当初饶容能稳稳坐上G区一把手位置、并将这个由流亡者和幸存者拼凑起来的松散组织,经营成如今这般规模与凝聚力的、至关重要的原因之一。
饶容死后,他甚至一度是所有人的精神图腾,
洛珈的心机,手段,在看似温和无害的表象下,所拥有的、足以搅动风云、算计人心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他们服饶容,也服洛珈,甚至在某些方面,对洛珈的敬畏,更深。
此刻,埋在南方基地的最后一个、也是隐藏最深的暗桩,终于冒着暴露的风险,传回了确切的消息,冉鸿朗,未死。
消息送到洛珈手中时,他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套素白的茶具,慢条斯理地冲泡着今年的茶。
水汽氤氲,茶香袅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计划落空的暴怒,也没有意料之外的惊讶。
他端起刚刚冲好的茶盏,送到唇边,浅浅啜了一口。
站在一旁的戈礼,却没那么好的定力。
“那老东西……命可真他娘的大!”
洛珈还记得。
匕首刺入皮肉的声音很轻微,阻力却异常清晰。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涌出,又洇染进床边的地毯里。
那红色,在惨白的灯光下,触目惊心,像一朵骤然盛开的、狰狞的红花。
冉鸿朗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因为剧痛和惊骇而扩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死死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