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慢慢止住了。
“你是医生?”温和的那个警察——萩原蹲到他旁边,语速很快。
“医学生,东大,今天刚来。”江起头也不抬,用撕下来的布条做了个简易加压包扎,“下一个,那边那个女人,肋骨可能断了,不能乱动。”
萩原愣了半秒,转身朝那个女人跑去。
卷毛警察也过来了,墨镜推到额头上,露出底下那双锐利得过分的眼睛,他蹲下来检查江起包扎的伤口,动作专业得不像普通巡警。
“手法可以。”卷毛说,语气硬邦邦的,“但谁让你进来的?二次爆炸怎么办?”
“他止不住血会死。”江起说,声音很平静,“二次爆炸是概率,失血休克是必然。”
卷毛盯着他看了两秒,啧了一声,没再赶人。
接下来的几分钟像被按了快进。
江起在金色文字的指引下穿梭在烟雾里,给骨折的女人做临时固定,给手臂受伤的小孩清创,把一个呛入浓烟的老人摆成复苏体位。
每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排练过,但他明明今天才第一次踏进东京,第一次遇到爆炸,第一次……看见这些该死的字。
救护车的警笛由远及近。
消防车也到了,水柱冲进火场,蒸汽混着黑烟腾起。
江起退到街边,靠着电线杆喘气,手上、衬衫上全是血和灰。
“给。”一瓶矿泉水递到面前。
是那个卷毛警察,他不知从哪弄来两瓶水,自己拧开一瓶灌了大半,另一瓶扔给江起。
“松田阵平。”他说,用拇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正在跟急救员说话的那个,“他,萩原研二,警备部机动队,管爆裂物的。”
“江起。”江起接过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感觉活过来一点,“东大医学部,留学生,今天刚到。”
“今天刚到?”松田挑起眉,“那你运气可真是……精彩。”
江起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在细微地抖,但刚才包扎止血时稳得可怕,那些金色文字已经消失了,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但触感还在。
血管的搏动,骨头的走向,肌肉的张力……像有人把一本立体解剖图直接塞进了他脑子里。
“你刚才处理伤口的手法,”松田忽然开口,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不像普通医学生,跟谁学的?”
江起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家里有人是医生,从小看多了。”
“中国医生?”
“嗯。”
松田没再问,但那双眼睛透过墨镜片盯着他,像在评估什么,江起坦荡地回视,他没什么好藏的,至少现在没有。
萩原走过来,脸上沾了灰,但笑容还在:“初步判断是瓦斯泄漏加老旧线路短路,店主为了省钱,三年没做安全检查了。”他摇摇头,看向江起,“江君是吧?今天真的多亏你了。那几个人要是再晚几分钟止血,送医院也够呛。”
“应该的。”江起说。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这种情况……在东京常见吗?”
松田和萩原对视一眼。
“不常见。”松田说,语气很淡,“但也不是没有。”
萩原叹了口气,拍拍江起的肩:“总之,今天谢谢你,留个联系方式?之后可能还要找你做个正式的笔录。”
江起报了邮箱和临时手机号。
警笛声还在响,消防员在清理现场,围观的人群被驱散,街灯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了,”临走前,松田忽然回头,墨镜在灯光下反着冷光,“你住这附近?”
“高田马场,走五分钟。”
“晚上锁好门。”松田说,语气很随意,“这片区最近不太平。”
江起点点头,看着两人转身离开,消失在闪烁的红蓝灯光里。
街角恢复了夜晚该有的安静,如果忽略那堆烧焦的木头和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的话,江起站了一会儿,弯腰捡起地上那罐早就凉透的咖啡,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