肴洐所说不失为一个办法。
四皇子看似朋友成群,可都是群纨绔废物。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什么刁钻的乐子都能给你找来。真遇着事儿了,便是‘我爹喊我回家吃饭,下次再约’了。
虞归寒……
陈最在心里将这三个字掂了又掂。
朝中大致分作四党一派。四位皇子各成一党,余下那一派,便是以虞归寒为首清流。按理说,四子夺嫡,百官最是难处,倘若一个不慎站错了队,便是以全家老小的性命为新皇登基助兴。
将史书翻尽、翻烂,历史上能有几个臣子独善其身?
偏生虞归寒做到了。
像一株莲,根扎在尔虞我诈的泥淖里,莲瓣干净,不沾半点浑水。
夜幕低垂,风雪间,竟有一轮明月悬于天际。
肴洐应当受了很重的伤,气息绵长沉重,哑声询问:“殿下,此处离宰相府并不算远,可要寻去?”
“待本皇子好生想想。”陈最还是犹豫。
整个朝中,能与皇子们抗衡的莫过于一个虞归寒。这人是明明白白地拒了几人的拉拢,不留半分情面。不仅如此,他曾让陈峯敛尽温润假象,曾把陈桁逼入绝境,曾让陈鄞一口气没喘过来差些魂归西天。
也曾给陈最找了许多不痛快。
因着如此,陈最心里记恨着虞归寒的不识抬举。
记不清是哪一年的宫宴。
陈最曾羞辱过虞归寒。
羞辱,意为冒犯、凌辱,意为将对方的尊严踩在脚底,让对方感到极致的羞耻与彻底的难堪。
陈最只记得,自己故意将一枚铜钱扔在地上。
那并非是一枚普通铜钱,而是一枚通宝母钱,是陈最颇费了一番功夫觅得。但为了羞辱大梁的宰相,区区一枚通宝母钱又算得了什么。
他就轻轻一抛,将铜钱掷落虞归寒脚边。
“宰相大人。”他以肘撑着屏几,身子懒洋洋地仰着,因着吃了酒,面颊与眼下泛着薄薄一层绯色,眼尾的红痣都懒下来,“本皇子一时手滑,将宝贝落在了宰相大人脚边。可否请宰相大人拾还给我?”
他这话甫一出口,宴席的气氛赫然凝滞。
东西掉了,自然有下人跪地去拾。况且四殿下臭名远扬,朝中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只要不瞎不聋,都清楚陈最这是憋着损招呢!
席间众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有人自请为陈最拾宝,陈最半分眼神都未给,将人尴尬地晾在原地。
他小口饮酒,伴着酒气说些有的没的。
终于,虞归寒起了身,弯下腰。
陈最看见他压的指腹摁在了铜钱上,舞女甩袖,水袖遮掩,一片波纹。再其后,虞归寒便玉立他座前,将这枚通宝母钱轻轻置在案上。
陈最也不说谢,眉头一拧,道:“好大的味啊!”
贴身的随从与他一唱一和,吸动鼻翼大力嗅着:“殿下,什么味啊?”
陈最捻着坏笑:“脂粉味啊。”
“啊,闻见了闻见了,是用红花混着猪油、米汤制的贱脂,一股腥膻味。”随从捏着鼻子,状似无意,“可殿下,宫廷为乐舞伶人配制的脂粉是用蜜蜡熬成膏,怎会有青楼妓子所用的贱粉味?”
自此,宫宴气氛是彻底凝了,不断有目光落向虞归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