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金一把捏住她的手,她手心滚烫,烫的凤姐一窒。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姐姐先治病,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谁要你在我身边啊!!
凤姐很想推开她,让她离远一点,可此时身体无力,推来推去活像欲拒还迎。
尤小金心领神会,她抓着凤姐手不放,两个小厮用春凳将凤姐往回抬,她一路跟随,紧紧抓着凤姐,全程真心诚意,眼神炽热。
那感情深厚的,平儿都觉得自己像外人。
……
凤姐被安置在榻上,她面如金纸,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身体失去控制,但她心知肚明,自己绝不能倒下。
荣国府常往来的王太医隔帘请脉。
尤小金紧紧与凤姐另一只手十指相扣,凭她怎么暗中使劲也挣脱不得。
“平儿,平儿……”凤姐轻唤道。
平儿明白她的意思,将尤氏和其他人送出房间,但无论她怎么说,尤小金都坚守在凤姐榻边,寸步不离。
凤姐转过身,感觉头更晕了。
“……”
王太医凝神诊脉半晌,又细细看过凤姐脸色,方缓缓收手。
“奶奶气血两亏,近日又心火亢盛,肝气郁结。火气相冲,一时上涌,这才晕厥……”王太医摇摇头,轻叹道,“小产后未将养透彻,而今忧思过甚,阴血暗耗。”
“若再不静心调养,恐成痼疾。”
“……”王熙凤一颤。
那是她心底一道刺目的伤,怀胎六七月竟没保住,还是一个成型的男胎。邢夫人表面安慰,背地里却不知说了多少次“无福”。
如今太医当着尤二的面点破,简直是将她最脆弱的疤挖出来又剜一刀。
王太医没想这么多,他见平儿将大部分人送出去了,留一个尤小金,又看起来与凤姐情深义重,只当是她心腹内部人,这才将病情完全说出。
凤姐手指一抖,却掐在尤小金手心。
“该如何调理?”尤小金问道,她满眼焦灼,竟比自己生病还在意。
“平心静气,切忌大悲大喜。”王太医抚了抚胡子,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凤姐,“我开一剂‘归脾汤’宁心安神,再加‘益母丸’缓补气血。”
“只是奶奶需知,药能医身,不能医心。”
太医离开了,丫鬟熬药的苦涩味蔓延在房间,凤姐闭上眼,心乱如麻。
管家权,子嗣,丈夫离心……
想到当年生日宴,贾琏却与鲍二家的偷情,在床上念叨着等凤姐死了,扶正平儿。她睁开眼,看着床边的尤二。
谁知道贾琏在她床上是不是也说过这种话!
她咬紧牙关。
尤小金突然俯身靠近,在她耳边悄悄说话。
“姐姐听见了吗?身子垮了,可就什么都守不住了。”
“你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你倒下的每一刻,我都会在你身边,每分每秒都守着你。”
凤姐瞳孔一震,来不及思考分秒是什么,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被床边那双亮的骇人的眼睛吸进去了。
那双眼中没有嘲讽,没有怜悯。
只有一片近乎狂热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