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么过来了。”尤小金起身道。
凤姐没带平儿进门,她单独进来,来到尤小金身边,碰了碰她脖颈上的纱布:“今天太危险,以后不能这样做了。”
“疼吗?”凤姐看到床边还带着血迹的旧衣。
“你来看我,便不疼了……”尤小金几乎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怔住了。眼前痴迷了十几年的绝美面孔与方才墙边灰败绝望的面孔重合在一起。
痴迷的笑容僵在脸上,缓缓褪去。
“老太太卸了太太管家权,这会我正让人筹备团年饭。你受了惊,再歇会与秋桐一齐去园子里。”凤姐细细检查她。
尤小金毫不掩饰的看着凤姐,她的眼中第一次不再是纯粹的迷恋。
“凤姐姐,那些人会怎样处理?”她问道。
凤姐眸底一暗:“好好的日子,问这做什么。若论这个,我还有话说。”
“你说去园子里陪姐妹,我便让你去。”
“结果跑库房去跟人谈判?这是你该做的事吗?这种事你也敢来掺一手,险些把命送掉。”凤姐有些来火,她凤眼一挑,气急败坏道,“前几日还掂量着漫画店,田铺私塾,说什么经营赚钱,保命退路。”
“今天就冒险起来。”
“……”尤小金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第一次说不出话。
“你问我该怎样处置他们?好,我告诉你。”
凤姐说的口干。一甩衣袖,坐在一旁凳上,将桌上尤小金没动的茶端起,轻抿一口。
“他们一个都活不了。”她的眼中闪着冷光,说这句话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在说,把厨房新到的十头羊杀掉做羊肉串。
“……”尤小金皱眉看她。
“看我做什么?”凤姐恼道。
“你以为将他们劝说成了便没事了?什么旁观者观棋人,你可曾想过,太太短下人月钱是小事,这事儿让外面人知道怎么想?”
“满朝满宫,哪个不观势行事。”凤姐一摆手,眉眼闪过一丝疲惫,“你当我心狠手辣,当我是冷心的酷吏?”
“啊呸!我为的都是我们这一大家子!”
“……”尤小金不跟她争辩,她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姐姐是对的,今儿是我错了。”
凤姐对她的回复甚是不满。
她眉头一皱,嗔道:“什么意思?半天就这样一句?是今儿个找回你们尤家的风俗,将嘴锯掉了?”
尤小金大清早经这一遭,从刚开始的谈判,遇袭,到中间的震惊恐惧,再到现在的凤姐埋怨。她联想到书中凤姐结局,大厦将倾,不可改道。
本是心乱如麻,又纠结又恼怒。但却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感情。
但在此一刻,她突然清醒了。
凤姐本就是这样的人,她含着金汤匙出生,是王家嫡女,将来势必要做大家族的正妻,她不曾见过底层人的生活,她没有现代人的什么平等理念,生来就默认下人是物件。
她性格强硬,不会因为几句话,一两件事改变自己。
尤小金啊尤小金,曹公的结局若这么好扭转,红楼就不是古往今来第一奇书了。
尤小金蓦的起立。
她大踏步来到凤姐面前,端起凤姐未喝完的半盏茶一口闷下,甚至连那几点茶叶都嚼碎咽下。凉茶微涩,茶叶微苦,她鼓着嘴好一会才咽下去。
“?”凤姐不解的看她。
“我的嘴和葫芦身焊死了,哪天真有灭顶之灾落我身上,哪怕头身分离,口舌也离不开我。”尤小金沉声说。
“你说这什么话……”凤姐微变色。
“凤姐姐,我这会需要去母亲房里喝一杯酒,团年饭前回来。”尤小金转身出门,走的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