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出现了两排纸人,一边是穿红衣的男孩子,另一边是穿绿衣的女孩子,为首站着两个小童,他们一人手里抱着一只鸡。
贾珍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袭深红色云锦衣,外袍古制,下摆极大,走起路来沙沙作响,活像一只包藏祸心的响尾蛇。
尤小金甚至觉得,他那件宽大的外衣不是外衣,而是包裹内在干尸的棺椁。
“可……二妹,这边请。”贾珍的眼睛仿佛长在了尤小金身上。
她刻意将妆容与画中的秦可卿拉近,一眼看去,近有画,远有人,仿佛人从画中飞出,也仿佛她与画中人的亡灵完全相融。
红纱蒙面,更是分不清楚。
贾珍急不可耐,他恨不得立刻走完所有仪式,将秦可卿彻底拥有。
尤小金远远望见一身血红的贾珍,他站在童男童女前,站在夜合欢花甬道的另一头,满脸微笑的朝自己招手。
贾蓉此刻比隐形人有存在感不了多少,他安静的立在一边看这场闹剧。而尤氏,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气死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一声锣响,童男童女走来,面目惨白的面对尤小金,撒纸花。
尤小金毫不犹豫的走过去。
贾珍在前,尤小金跟在后,童男童女在两侧,面无表情的撒花。
“可儿……可儿……”贾珍嘴里默念什么,一旁下人递上一把香,点燃后他拿在手里,边走边晃。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止些……归来归来,反故居些。”他眼含热泪,一步一晃,毒蛇般无情的眼睛塞满了深情的泪花,他看过院子每一寸的土地,幻想过往种种,秦可卿在院东赏花,在院北秋千上摇荡,在院南草地上铺一层皮毛小憩。
她的笑声尤在耳边,她的双眸藏在林间,她……活过来了。
就在自己身后,与自己形影不离。
贾珍猛的回身看尤小金。
他眼中疯狂闪烁着灼热的渴望,带着偏执与癫狂。
她回来了……
饶是尤小金臭不要脸厚颜无耻,也被这眼神恶心的想去撞墙,她深深呼吸三次,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才勉强稳住。
“可儿……跟我来,跟我来。”
贾珍上手就要拉她。
尤小金后退一步避开,她面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脖子一转,发出咯咯的声响:“仪式未成,不可碰生人。”
贾珍如梦初醒。
他惊喜的看着眼前人,更是笃定秦可卿的魂魄回来大半,颤抖的手不知该放何处,直到身边小厮提醒他下一步流程,才勉强继续向前,一边走还一边回头。
生怕把儿媳妇弄丢了。
他将尤小金带到后院,这里彻底被红幕覆盖,不知道贾珍从哪里搞来这么巨大的红丝绸,竟成为后院天幕,上面挂着无数星星般的小灯。
底下两座高台,每座高台供两个人。
另一面还供着天地神位。
一朵红花像分隔阴阳两界的线横在中间,将碑与人分开。贾珍引尤小金来此,贾蓉像透明人一样跟在后面,但他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只能默默看着。
“可儿,可儿,来,站这里。”贾珍似乎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只能浑身战栗的示意尤小金站在他身边。
“吉时已到!”婆子的声音嘶哑悠长。
这一瞬间,所有的烛火噌噌噌燃起,将在场的所有人影子拉长。打眼看去,像地面上生出无数只瘦长鬼影。
尤小金此刻才惊觉院子里藏了这么多人,而这么多人看贾珍发疯,无一人敢言语。
“净生魂,入新人。”婆子端来一盆水,上面飘着可疑粉末与不知名干枯花瓣,水中有一根红线,从盆底连到盆外。
另一个婆子蛮横的拽尤小金手过来,用红线拴上她的指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银针在她指心一扎。
“嘶……”尤小金痛的想缩手,却根本挣脱不开婆子干瘦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