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告知他们,悄无声息离家,还故意留下一封虚假的信件拖延时间。
信里说祖母的离开对他打击很大,他暂时不想留在这个生活太久的地方睹物思人,父母生前的好友想接他去住一段时间,他想借此散散心,如果能够融入对方家庭的话,有可能会达成收养。
没人了解清水音空父母生前在东京的朋友圈,祖母也不喜欢拿家里的事情和人当做聊天话题。
清水音空说得信誓旦旦,加上他一贯优秀又稳重,可信度便极高,没有人怀疑这是假的。
宫侑有点生气清水音空走了之后一直没联系他,像是要和过去的一切断开关系。
但他完全能理解清水音空的选择,想到清水音空现在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拥有了新的家人,他那点生气就悄悄压下去了。
学校那边的请假还是得知内情的邻居们出面帮忙延长的,说是等清水音空安顿好后,肯定要来办转学手续的。
宫侑默默等待着重逢的时机。
他也有在想有没有可能提前见面。
比如他去东京打比赛,偶然在街上看到了清水音空的身影——清水音空父母好友的地址虽然没写,但一听就像是东京——突然冲过去从后面捂住清水音空的眼睛,向他讨要一个忽视朋友这么久的说法,再问问他过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在打排球,最近是不是都在休假使劲玩……
宫侑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
但春高已经结束了,短时间内他没有需要去东京打的比赛。
等了近一个月,都还没等到消息,他偷偷买票去了东京,怀着偶遇的念头在街头闲逛,却没能看到想见的人,遗憾回家。
结果呢。
他们为清水音空奔向幸福生活还有人可以依靠而感到庆幸又担忧时,清水音空也许正在一步步走进冰冷的湖水,放任自己失重,漂浮,窒息。
他死去时在想什么呢?
宫侑想不出来。
一切尘埃落定时,他仍然无法将“死亡”这个词和清水音空画上等号。
谁死了?
音空?
骗人吧,他怎么会死,他才十六岁,他排球打得那么好,他脑子那么聪明,轻轻松松就能考第一,他性格那么好,不知道多少人喜欢他,他在幸福人家里不知道过着多么开心的日子,他以后还会长到二十六岁三十六岁直到九十六岁一百零六岁,变成幸福的老头子,他怎么会死。
很长一段时间,宫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不去参加清水音空的葬礼。
他讨厌学校有人议论这件事,甚至还跟大放厥词说清水音空是心理太脆弱才走向这个必然结果的三年级前辈打了架。
老师没能把他拉开,还是闻讯而来的北前辈和排球部的队友强行扯开了他。
他说,音空根本就没有死。你个渣滓不配说起他。
但他心底已经相信了。
当他独自一人时,那股深切的隐痛就会从心底泛上来,越过他反复说着不信的心墙,在他胸口酝酿成浓郁到让他喘不过气的悲伤。
他寻找记忆里任何一处可能让清水音空去死的事件,可他什么都没发现。
他想象清水音空写下那封全是谎言的信件时、独自一人乘电车离开兵库县时、隐姓埋名踏入死亡时、浸在冰冷的湖水里时的神态。
一定是和平时一样,表情不多,也不外放,天大的事也平静地像在处理滚到脚边的小石头,偶尔会因路边的野花露出微笑。
会后悔吗?